他臉上那種壓抑的神情全無,雖然多年的從政生涯讓他很好的掩飾了心中的激動,看起來并無二樣,隻是沉聲道:“既然如此……”
“既然陸相這裏有一份遺诏,那麽本座這裏也有一份先皇遺诏讓諸位檢驗一番。”百裏青忽然淡淡地擡高了聲音,打斷了陸相的話。
此言一出衆人徹底震驚,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與驚呼之聲不絕于耳。
陸相的臉色瞬間鐵青一片,司承乾也瞬間從自己的複雜情緒中掙紮出來,目光如箭一般射向百裏青。
百裏青瑩白的指尖上挑着一塊明黃的綢絹,上面雕龍繡海水紋路,一樣是聖旨的規制。
他看向司承宇微微一笑:“不知道九皇子殿下是否願意也來檢驗一番本座手上這塊聖旨。”
司承宇從震驚間回身,随後一愣,點頭道:“自然願意的。”
或者說必定是要檢驗的。
司承宇小心地雙手接過遺诏打開一看,臉色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精彩紛呈,許久之後,他在衆人的期許中擡起頭,有些複雜地看了百裏青一眼。
太平大長公主立刻厲聲道:“承宇,不要爲别人所威脅,你看到的是真是假,隻管直說就是,這關系到家國社稷,萬人生死!”
百裏青一臉淡然,隻是擡起陰魅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睨了太平大長公主一眼,但是那一眼,卻讓太平大長公主渾身一僵,隻覺得自己仿佛是夜行之中被從妖域出來覓食的強大妖魔盯上的獵物一般,不寒而栗。
太平大長公主僵硬地别開臉,但原本在嘴裏的話,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
司承宇看着太平大長公主,微微颦眉,随後開口道:“您說的沒有錯,我不會受任何人的威脅。”
随後,他頓了頓,繼續道:“這份遺诏也是父皇的筆迹,并加蓋了玉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随後沉默下去。
九皇子司承宇寫得一手好字,最喜研究書法,他若說是,那麽也就是說兩份遺诏都是先皇筆記。
但,其中必定有一份是假的。
陸相看着百裏青冷笑一聲:“九千歲,您素來在宮内能一手遮天,想不到連僞造陛下遺诏這樣的事都能做出來!”
百裏青狹長邪妄的眸子微微眯起,有一種詭谲陰冷的氣息瞬間蔓延開來,他看着陸相道:“陸相爺,你真的覺得本座的遺诏是爲造的?若是本座的遺诏是真的,依照相爺您今日所爲,恐怕會不得善終。”
他狂妄又肆意的話語,毫不掩飾的輕蔑,瞬間激怒了陸相,咬牙道:“百裏青,你這禍國殃民的敗類,竟然敢如此公然威脅本相,怎麽,莫非你以爲這天下真能繼續容你脅天子以令諸侯麽!”
除了原本己方陣營裏的死忠臣子,其他人一臉茫然不安的看着雙方你來我往,皆沉默着,不敢作聲,今日形式詭谲,竟然弄了個真假遺诏出來,隻怕此刻站錯隊,永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爲選擇錯誤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尤其是九千歲,更是得罪不起。
百裏青将衆人的神色都收在眼底,随後唇邊慢條斯理地勾起一絲讓人心驚的笑來:“兩份遺诏,其中必定有一份爲假,咱們就請太史令與禦史台的人一同來查驗吧,誰若僞造了遺诏……呵呵,便接受對方給予的任何處罰,如何?”
說罷,他不等陸相有所回答,徑自冷聲道:“小連子,去将傳國玉玺請來,禦史台與太史令根據徹查遺诏之事,不得有誤!”
禦史台和太史令原本都是支持太子爺司承乾等級的,因爲對于百裏青的這道命令都是一驚,衆人面面相觑,隻覺得爲難又恐懼,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上。
“是,下官遵命!”
“是!”
一番準備之後,一群老古闆們全圍着一張新放置的紫檀木條案坐在三清殿中央,連公公也小心翼翼地将傳國玉玺給抱了出來,将盒子放在了矮案之上。
一幹老臣們開始圍繞着那兩份遺诏開始研究了起來。
“你們看,這個字是陛下特有的寫法。”
“嗯,還有這一橫,有些不對。”
“唔……你們看看這個……”
其他人全都緊張地坐在附近看着他們,連着給皇帝靈前燒紙錢的宮女幾乎都忘記往那火盆子裏扔紙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日頭從初初露出淺淺柔光到幾乎正當空中,熱氣蒸騰,已經臨近了正午,幾乎就要錯過皇帝擡棺出殡的吉時。
欽天監的監官坐立不安,頭上不斷地浸潤出冷汗,這誤了陛下出殡的吉時,是大罪過啊。
但是兩派領頭者們卻沒有任何人催促那些老頭兒們,仿佛他們都齊齊望卻了這件事。
陸相冷眼看着那些老古闆們在那不時地争吵,一點也不着急,時間拖得越久越好,哪怕當初他們被人算計了,得了假的遺诏,隻要藩王軍隊一到打出勤王旗幟,最後問鼎皇座的也是太子。
而百裏青則是懶洋洋地閉着他那雙讓人不敢直視的眼,姿态閑雅地半靠在寬大的紫檀八仙椅上,竟仿佛睡着了一般,此等在皇帝出殡禮上嚣張大不敬的行徑,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半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出聲:“禀報千歲爺……呃……公主殿下、相爺,有結果了。”
陸相眯起眼看了看天色,眼底出現一絲不安的焦急,暗自道,怎麽還沒有人過來禀報消息?
他的掌心緩緩浸潤出了黏膩的冷汗。
百裏青仿佛被驚醒一般,長長地睫羽微微顫了顫,方才睜開,慵懶地看向那出來禀報結果的太史令。
“哦,如何,哪份遺诏是真的?”
空氣裏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太平大長公主甚至坐立不安地死死扣住了自己手上的帕子:“快說!”
“這遺诏……”太史令臉色極爲怪異,但最後還是一橫心,直接說了出來:“千歲爺手上的遺诏是真正的陛下的遺诏,雖然兩份遺诏看起來都是陛下的筆迹,筆迹上幾乎分不出任何區别,但是千歲爺手上的遺诏是頂尖的徽墨所寫,陛下素來喜愛在徽墨之中加入凝石香,這凝石香既能保持墨迹長久不掉,而且能防蟲,相爺手上的那份遺诏卻是用一般的徽墨所寫,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玉玺印記,相爺手上的诏書上玉玺印記實在太過清晰了,而傳國玉玺用了多年,所以上面多少有些磨損,無論如何印出來,都不可能有那麽清晰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