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眼裏泛出猩紅的血絲來,忽然一把抓住了司承乾的衣服,幾乎是滿臉猙獰。
司承乾聽着他越說越直白,在聽到最後終于不可忍耐地一把推開司承念,怒斥:“司承念,你是瘋了不成!”
但是司承念這樣一個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傷患,卻仿佛不知道哪裏來的巨大力氣,死死地扯住了司承乾的衣襟,湊上去,眼底一片虛浮,隐約又瘋狂的紅光閃過,他嘿嘿地低笑起來:“是啊,我瘋了,我就要下地獄了,但是……”
司承乾忍無可忍地手上一使内力将司承念推開:“司承念!”
這一次司承念倒是一把被他推開了,從輪椅上滾落了下來,在他落地的霎那卻發出了一聲極爲痛苦的呻吟:“啊……太子殿下!”
那聲音仿佛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但是聽到的人都能聽出他有多痛苦。
司承乾心中不耐,隻道他是爲了博取朝臣們的同情在這裏演苦肉計,看着伏在地上顫抖的司承念怒道:“你不要惺惺作态了!”
“六殿下!”司承念身邊伺候的宮人看着自己主子落地,立刻臉色發白地跑了過來,趕緊七手八腳地去扶起自家主子。
但是下一刻,那兩個宮人瞬間發出了驚恐的尖叫:“啊——!”
司承乾在看到被宮人扶取來的司承念瞬間,瞬間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這是——!”
“殺人了,太子殿下殺了……殺了六皇子!”宮人們适時地發出了讓所有人都能聽見的尖叫。
空氣幾乎在瞬間就凝結了起來,所有人都望向了司承乾所在的地方。
司承乾鐵青着臉,看着司承念左胸上插着的那把匕首,鮮紅的血映襯着他胸口上那片雪白的孝服,看起來,幾乎可以說是觸目驚心。
司承念捂住胸,臉上露出了極度痛苦的神情,身體開始不斷抽搐,嘴角也在往外緩緩淌出鮮血來,他顫抖着伸出手指着司承乾斷斷續續地,仿佛用盡了力氣道:“太子殿下……爲什麽……”
他看着司承乾,仿佛如此痛苦,但是他眼睛裏卻有着笑意,一種極爲冰冷,殘酷的笑意,那種笑意幾乎瞬間凍結了司承乾的身心。
司承念并沒有說完話,就已經不能再動彈,他的手也軟了下來,而眼睛卻已經看着司承乾,空空洞洞地失去了焦距,再沒有一絲活人的生氣,卻又仿佛堆積滿了滿滿的怨恨。
司承乾幾乎可以從他的眼睛讀出來他想要說的話——黃泉碧落,我在地獄等你!
所有人都僵硬地看着面前那血腥的一幕,六皇子的血順着他胸口上的傷不斷地淌了出來,慢慢地順着台階一點點地流淌下去,像一條蜿蜒的溪流,那種鮮豔的紅色流淌過地上的白色紙錢,紅白分明,成爲映在所有人腦海之中最鮮豔的顔色,在許多年後都不能忘卻。
尊貴的皇子,仿佛舍不得自己父親孤獨的離去,他追尋了一生父親的目光,但是父親的目光永遠隻落在嫡出的最高貴的孩子身上,不管是溫柔的、還是嚴厲的目光都不會在這個寂寞的皇子身上,從幼年到少年,到青年,他終于不再追尋,而是用最決絕的的方式在自己父親的出殡禮上,宣洩出了他積壓長久的憤怒,也用自己的血詛咒了那最高貴的哥哥。
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鮮血流加入那細細的溪流,淌成蜿蜒的河流,裹挾着所有人向着冥河奔騰而去。
百裏青坐在長廊下,看着徹底沸沸盈天,的人群湧向了那一處,每個人臉上都浮現着驚恐、幸災樂禍、疑惑、畏懼、鄙夷。
看着陸相臉色陰沉地和面如白紙的太平大長公主提着裙擺匆匆地趕向血案的現場,她甚至還跌了一跤,然後就是聲嘶力竭地命人維持秩序,呼喚太醫,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百裏青看向那不遠處的靈柩,輕笑了起來,笑容冰冷而涼薄:“十哥,你皇兒親自用心頭血來祭祀你的葬禮,還有比這更好的祭品麽?”
一身灰白素服的連公公不知何時站到了百裏青的身邊,輕聲道:“方才接到探子來報,小姐的人馬已經迎上了杜雷的人馬。”
百裏青淡淡地嗯了一聲,輕撫了一下自己尾指上銀色的華麗甲套:“咱們這的戲也該正式開演了。”
太子殿下爲了争奪皇位,在先帝出殡禮上殺害自己六弟的消息,讓大部分人都面色詭異而蒼白。
而禦史台的老古闆們都已經面色鐵青,他們可全都是支持太子殿下登基之人,但是他們怎麽也沒有想一向老成持重、品德高潔的太子竟然在這個時候露出了‘獠牙’,這樣猙獰的面目,讓他們不由心生後悔。
但是……
三清殿,一片寂靜。
“太子殿下絕不會殺害六皇子殿下!”陸相爺冷冰冰地厲聲道,他緊緊握拳的手和背影的僵硬,卻都顯出了他内心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