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茉如她所願地轉回了臉,眸光幽幽地看着她道:“我是誰的女兒這都不重要,重要的一向是皇帝陛下自己的想法。”
太平大長公主臉色瞬間閃過異色,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哥哥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但是……
“你呢,你也想取代皇後,成爲新的皇後,不,太後,那是要守寡的,你還這麽年輕!”太平大長公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
西涼茉輕笑:“公主殿下也知道陛下命不久矣了麽?”
太平大長公主眼中一沉,閃過冷冽如冰峰的光芒來:“雖然本宮不喜歡這個哥哥,但是你也知道,本宮還是這天朝的公主,所以,本宮也不允許有人圖謀不軌。”
這位公主殿下果然還是這麽直言不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出格的言語會招來非議。
西涼茉看着太平大長公主一臉的冷冽,不由輕笑:“我當然知道太平公主殿下自然是這天朝的公主,隻是公主殿下要守護的是這個天朝,還是太子殿下呢,既然天朝本就是司家的天下,那麽隻要血統純正的皇子,誰都能坐這江山,不是麽?”
太平大長公主立刻不贊同地颦眉:“這怎麽能混爲一彈,嫡庶有别,血統有高貴卑賤之分,自然不一樣的!”
西涼茉挑眉:“是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太後在先帝時代也不過是個二品的昭儀,論家世可比不得當年的太子、三皇子、甚至……”
她頓了頓:“甚至當年西狄皇後親出的金玉大公主與先帝所生下的那對雙胞胎,他們身上流淌的是兩國最純正的嫡出血液,不是麽?”
太平大長公主頓時啞然,臉上浮現出一抹羞惱來。
西涼茉看着她,淡淡地道:“公主殿下不必生氣,茉兒隻是就事論事,如今金婕妤的十六皇子也是乖巧可愛,您偏愛太子殿下是情理之中,隻是若太子殿下掌了大權,如何能容得下九千歲,莫非公主以爲九千歲會乖乖束手就擒,讓太子砍下他的頭顱麽,您覺得對上九千歲,太子又有幾分勝算?”
太平大長公主颦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西涼茉微微勾起唇角,看着太平大長公主:“茉兒隻是想說,兩虎相鬥必有一傷,内戰連綿,禍及百姓,天朝大亂,民不聊生,那麽西狄多年來進犯中原的野心就會毫無阻礙的實現,您身爲西狄正經的太後不會不知道西狄皇族内的情況吧?”
太平大長公主沒有說話,隻是向來冰冷的眼睛閃了閃。
“倒不若讓一個小娃娃來坐上這個位子,或許才是最好的權宜之計,不是麽?”西涼茉淡淡地道,目光卻幽幽地看着太平大長公主。
太平大長公主眯起眼:“貞敏,你是在勸我放棄支持太子殿下麽?”
西涼茉輕笑,忽然道:“我隻是在爲彼此打算而已,公主殿下出身高貴,難道不知道男子擁有的權力有多大,就代表他有多難掌控,若是他沒了權力的翅膀,永遠隻能栖息在公主的身邊,不也是一樁妙事麽,就像是鷹折了最長的翎羽,雖然不能飛,但是卻乖巧許多。”
她輕渺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誘惑。
太平大長公主一愣,随後沉默着垂下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之後,她忽然道:“别的先不說,今兒本宮是來面見皇兄的,這麽長的時間不曾見到皇兄,本宮想要面見皇兄,有要事與皇兄說。”
西涼茉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公主殿下,您該知道陛下辟谷煉丹之時,是不會見任何人的,我也隻是在張真人的引領下走到煉丹爐附近面見了陛下一回。”
太平大長公主眼底閃過一絲惱色:“貞敏,你這是一定要連本宮都擋住了麽?”
西涼茉看着她,微微一笑:“公主殿下,不必如此與茉兒生氣,不過您遲早一定會見着陛下的。”
又或者……
西涼茉描繪精緻的眼角爲微微一擡,瞥向那幽深黑暗的三清殿内,詭谲地一笑,您帶來面見皇帝陛下的人不是已經去面見陛下了麽?
漆黑的宮殿裏,一名穿着三等太監服飾的高挑健碩的男子慢慢地走近那安靜地放在黑暗殿堂裏的明黃色幔帳,空氣裏漂浮着那種似血腥非血腥,又夾雜着人體腐敗味道讓他覺得不太舒服,甚至有一些不太好的預感。
司承乾站在那明黃的床帳之前,心中複雜而激動。
激動是因爲已經數月不曾見到自己的父皇,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會給自己未來的登基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複雜的是,他方才聽見了外頭西涼茉與太平大長公主的話語,才驚覺,原來逼迫得令母親幾乎被父皇一意孤行廢掉的女子竟然是他所看上的女子。
他根本無法想象西涼茉成爲他的母後的模樣!
關于她的身世的傳說,他多少也知道了一些,隻是沒有想到父皇的執念竟然如此的深!
司承乾心中猶豫了片刻,還是湊近了那明黃的床邊低聲輕喚:“父皇,孩兒是承乾,孩兒來看您了,您的身子可都好些了?”
但是,那帳子裏卻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司承乾如是這般喚了幾次,眼底終于閃過疑心來,而且外頭太平大長公主也不可能牽扯住西涼茉太久,他目光凝視在那床帳上,心一橫,伸手就去扯開那明黃的帳子。
卻在看到床帳内的一幕時,司承乾梭然睜大了眼,幾乎是瞬間倒退了一步,差點跌倒。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冷冽的眸子,方才……方才……他看到了什麽……
那躺在父皇床上的‘怪物’是什麽東西!
但是誰有那個膽子敢躺在皇帝陛下的床上?!
可是……
司承乾不是沒有殺人,也不是沒有見過殘酷的場面,他曾經到過戰場之上,也見過屍橫遍野,卻怎麽也不敢想象自己會看見那個——東西。
冷汗瞬間從他額頭上淌落。
但是,下一刻床帳裏忽然發出了一種極爲詭異的聲音:“呵……呵……呵……”
像是一種恐怖的鳥,或者獸發出的聲音,雖然很低很低,但在這幽深寂寥的宮殿裏卻讓人頭皮發麻。
司承乾眼中寒光一閃,他一咬唇上前幾步,伸出了有些僵硬的手,還是一把撥開了床帳。
他需要知道,那個敢躺在他父皇床上的到底是什麽。
父皇……
若那真的是他的父皇。
床帳再次被掀開,司承乾借助着龍床之内的挂着的夜明珠燈,血腥與腐敗的肉味道沖鼻而來,終于看清楚了床上的那個東西。
他忍不住捂住了嘴,壓抑住自己想要嘔吐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