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青若是怕禦史台的彈劾,他就不會坐在這個位子上那麽多年還穩穩當當煎理所當然了。
西涼茉的話語讓靖國公瞬間眯起了眼,放下手裏的書,冷笑一聲:“丹兒說你得志便猖狂,爲父倒是真不知道原來你嫁給了百裏青,竟然會變成與他一副德行。”
西涼茉看着他,淡淡地道:“那是因爲你從來就沒有了解過我這個女兒罷了。”
“你……你這個不孝女,你娘怎麽教你的!”靖國公何曾被自己的兒女這般頂撞過,何況對付還是這樣一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卻一副理所當然模樣的女兒頂撞,臉色頓時黑了下去,拍案而起!
西涼茉看了他一眼,頗有些好笑:“我娘?我娘十七年來就見過我一次,你說她怎麽教我的,倒是想問問父親你是在怎麽教導我的?你可曾給我念過一首詩,講過一句做人的道理,教我寫過一個字?”
“你……若不是國公府給你一片房屋遮擋風雨,給你一口飯吃,一寸土站,你還能在這裏對着自己親人無禮不孝的一日!”靖國公眼神微閃過一絲狼狽,惱怒地道。
西涼茉支着臉頰,譏諷地勾了一下唇角:“是麽,國公府邸可不止給我一口飯吃,一寸土站,一片房屋遮風擋雨,還給這府上所有的下人都提供了這些東西,下人們靠着出賣勞力換口飯吃,我則是靠做一個出氣筒,讓國公府上的韓二夫人和幾位小姐們打罵戲耍換口飯吃,銀貨兩訖,倒是真不欠您國公府第什麽呢。”
“你……”靖國公在她冰冷嘲諷的話語下,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也不知是惱或是悔。
即使知道西涼茉說的都是事實,但是他怎麽能接受自己女兒竟然如此頂撞自己,記恨自己?
倒是西涼靖冷冷地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生身已經是大恩德了,你若不能剮肉削骨還給父母,你一生都欠父母之情。”
西涼茉最煩這種天下無不是父母的話語,她淡淡地道:“那你們就當我是白眼狼就好了,是要斷絕關系或者别的什麽,隻管讓宗人祠的人過來就是了。”
她頓了頓,忽然輕笑:“不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便是西涼家被誅九族,也與我這出嫁女沒有什麽關系呢。”
西涼茉滿不在乎的态度和冷酷的語言讓西涼靖父子徹底地詞窮,隻能心中怒意橫生。
西涼靖看不得她那冷漠的木有變,冷聲斥道:“大夫人若是不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不知要有傷心,看看她的好女兒,真不知藍家滿門忠烈,竟然會有你這樣與奸佞勾結在一起,卻還洋洋自得的女兒。”
西涼茉隻覺得極爲好笑,瞥了西涼靖一眼:“你覺得身爲韓二夫人的兒子說這樣的話,會不會把我母親在九泉之下也給惡心醒了,何況,我覺得我母親大概會對于她過身不過大半年,據說一直借酒澆愁,思念她不已的夫君,還能讓那個小妾就懷上了四個月的身孕這件事比較傷心!”
西涼靖頓時臉色一陣紅,一陣青。
靖國公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眼裏閃過一絲尴尬痛楚,臉色陰沉地道:“行了,靖兒,你先帶着那些丫頭出去,爲父有要事要問你妹妹。”
西涼靖隻得壓抑下心中的憤怒與無奈交織的情緒,複雜地看了西涼茉一眼,随後對着靖國公恭敬地拱手道:“是。”
西涼茉卻忽然一邊輕品了酸梅湯,一邊淡漠地道:“國公爺不必多慮了,我知道的,今兒在這裏的丫頭們都是我的親信,沒有什麽她們不能知道的。”
她當然知道靖國公要問什麽,但是她既然打算今兒攤牌,自然也要讓他清楚在她眼底,白玉她們比他們這些所爲的親人重要得多。
靖國公并不是笨蛋,他能在這般被皇帝嫉恨的困擾境地中青雲直上,足見他是相當明白的人。
如今聞西涼茉此言,他臉色先是一青,震驚地看向西涼茉,随後目光移動到白珍幾個丫頭身上的時候就已經帶了一絲殺意。
西涼茉也不是沒看見,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隻是心中冷笑,卻沒有戳破。
靖國公沉吟了一會,擡頭看向西涼靖:“你先出去等着。”
西涼靖聞言,眼中雖然有不甘,但在靖國公冰冷嚴厲的目光下,還是靜靜地轉身離開了。
等着西涼靖一離開,靖國公就看向了西涼茉,再次冷冷地問:“她們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西涼茉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是。”
靖國公不再說什麽,而是走到了将軍雪夜彎弓射大雕的圖之前,伸手再次打開了地道的門。
看着地面上的青磚一塊塊地塌陷下去,悄無聲息地露出來一條幽暗的地道口,白珍幾個眼中都露出了驚愕之情。
“你跟我來。”靖國公看了她一眼後,随後向下走去。
西涼茉挑了下眉,跟了上去,白珍幾個沒有半分猶豫都立刻跟了下去。
地道依舊還是如當初西涼茉看見的那樣寬闊,一盞盞的鲛人油燈幽幽地在黑暗的地道中散發出明亮的光芒來。
靖國公走到了那些牌位前停了下來,從牌位上拿過兩塊僞裝成靈位的令牌,看向西涼茉,目光淩厲:“你還記得爲父給你看過的這兩塊藍家虎符麽?”
西涼茉輕笑:“那是自然記得的。”
靖國公看着她片刻,目光莫測又銳利如刀:“我問你,你有沒有在上頭做過手腳?”
西涼茉不是沒有感受到他的目光,試探又尖刻,她一笑幹脆利落地回答:“沒錯,我做過手腳,就在上此你帶我到地道的時候,我就做了手腳,當初我會将另外一塊令牌拿給你,就是爲了套出另外一塊令牌的下落,如今這兩塊令牌都是假的令牌,真的令牌在我的手上。”
“你……”靖國公怎麽也沒有想到西涼茉會這麽幹脆利落地承認了,她如此坦蕩,如此理直氣壯,如此理所當然,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和遮眼,。
他看着西涼茉,深呼吸了一口氣,手上青筋暴起,靖國公瞪着西涼茉,忍不住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爲什麽,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事,你始終都是我的女兒,當年的一切都是皇帝造成的誤會,你就那麽恨我麽,甚至要拿整個國公府邸滿門陪葬?”
他不是已經表達了過去對誤會她和藍翎的歉意了,下了決心要好好地補償這個女兒,她爲何還要如此?
西涼茉搖搖頭,淡漠地道:“我一點都不恨你,那實在太浪費心思了,至于令牌本來就是藍家之物,在你一個外人手上,自然沒有在我這藍家唯一的血脈更名正言順不是麽,至于國共府于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她頓了頓,看着靖國公冷冷地道:“那是你看重的東西,你可以爲了國公府邸放棄藍翎,放棄我,國公府的死活與我何幹,你可知道皇帝陛下曾經想要我入宮頂替母親爲妃?”
靖國公聞言,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你說什麽?”
西涼茉懶洋洋地接過靖國公手上的假令牌:“我說皇帝陛下想要我成爲他最寵愛的宸妃,怎麽,父親,你如今的表情是要打算将我打包送上陛下的龍床麽?”她頓了頓,忽然輕笑起來:“哦,對了,當初說不定也是你将母親親手送上陛下的龍床吧,反正這也不是你第一次出賣自己的親人求榮了。”
西涼茉的話一下子激怒了靖國公,他憤怒地伸手就朝西涼茉的臉上扇去,隻想打掉她那種譏諷的刺痛自己的表情:“住嘴,你這逆女,胡說些什麽!”
西涼茉根本沒有閃躲,眼裏隻閃過輕蔑的笑意,果然靖國公的手到了西涼茉的面前就再也扇不下去了,而是被另外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手腕:“西涼無言,休得對小小姐無禮!”
靖國公心中大震,這是他的秘密通道,怎麽會有人能潛伏進來!
他不轉過臉看向來那戴着兜帽的那人,瞬間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你……你……你是……你是蘭瑟斯。”
“西涼無言,多年不見,不想你卻已經變成了這般面目全非的模樣,藍翎公主當年真是瞎了眼。”蘭瑟斯深邃的五官在幽幽燭火的映照下一片冰冷。
這地道原本當年就是鬼軍的人一手設計建造,他們自然是最知道如何進來的。
“她……茉兒……找到你們了!?”靖國公震驚過後,突然仿佛明白了什麽,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了西涼茉的身上。
“蘭瑟斯叔叔,你有什麽想要問他的便問就是了,我沒興趣和他廢話太多。”西涼茉懶懶地在一張八仙凳上坐下,把玩着手裏的令牌道。
“是,小小姐,麻煩您在這裏替我給藍大元帥和藍翎公主的牌位上一炷香。”蘭瑟斯看着那些靈位,眼裏閃過怅然。
西涼茉點點頭,看着蘭瑟斯拖住了靖國公一路出了地道。
她輕嗤一聲,正要起身拿香,剛剛點燃,忽然不知怎麽回事,地道口瞬間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隆隆地合上了,而下一刻整個地道彌漫開了一股子火油煙的味道。
魅晶一下子就撲了過來:“主子,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