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茉第五次不動聲色地收回被皇帝握住的手,心中冷嗤。
但是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皇帝最近到底是怎麽了,今日看着她的目光異常的熾烈和詭異,看得她渾身不舒服,隻想挖出皇帝那對眼珠子。
而且最奇怪的,他竟然讓自己坐在皇後的位子上,也不怕惹來非議。
同時下意識地搜尋百裏青的蹤迹。
這人真是可惡。
竟然将她獨自一人丢在了宴席上一個時辰!
而皇帝對于西涼茉的冷淡與心不在焉卻仿佛不以爲意,隻忽然擡頭看了看天色,拍了拍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今日夜色極好,隻有酒水和這些凡夫俗女的舞,豈非玷污這般明月,朕有一寶,或者說許久已經未曾得見的隻因天上有而人間卻難得幾回見的妙舞,不知衆卿家們可想一見?”
一幹重臣們自然無人想在這宴會上掃皇帝陛下的興,自然都是紛紛點頭的。
皇帝摸着刮得幹淨的下巴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詭光,随後揚聲道:“愛卿,請。”
就在衆人都轉臉過去期待着什麽美人上場的時候,卻忽然都齊齊愣住了。
朱漆大門忽然緩緩地打開,一道純白修長的人影緩緩地一步步地從台階上走來。
他一身銀色月光素緞束腰長袍,流水一般的寬袖拖曳在地上,一如他腦後以紅色精緻的綢繩挽起的烏黑長發瀑布一般地垂落在身後。
紅色的錦緞束腰勾勒出他勁瘦修長的腰肢,再垂落在白色的袍子上,一直蜿蜒到地面上。
他垂着眸子,精緻得仿佛上天最出色的傑作的面容上,眉梢眼角勾勒着同樣深紅、淡绯的胭脂,一如他唇上的丹朱。
極豔、極美。
白與紅的相交,卻仿佛勾畫出了世間最美麗多彩的顔色,是暗夜間綻放的最豔麗迷人的深紅彼岸花。
所謂人間絕色,不過如此。
衆人都齊齊地屏住了呼吸。
隻是……
這樣世所罕見的絕世美人,怎麽看着如此眼熟?
隻見美人款步上台,優雅地一步步站定在了宣文帝的面前,随後,他慢慢地跪了下去。
“陛下,萬歲,萬歲,萬歲。”
衆人一聽這把陰森詭冷的聲音,徹底愕然,這是……這是九千歲?!
宣文帝看着他一身裝扮,很是滿意,一擡手:“百裏愛卿請起,許多年不得見愛卿身着這身衣衫,真是令人懷念啊。”
百裏青垂着眸子,淡淡地道:“微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要微臣何時穿,微臣自然是要侍奉陛下的。”
随後,他起身,走到了西涼茉的面前,忽然抽出了她腰上的那把特制的長刀,對着她微微一笑:“夫人,也沒有見過本座的舞吧,今日就當是爲夫人踐行了。”
西涼茉一愣,看了下那把刀,那是他最喜歡的一把仿造東洋刀鍛造一種長刀,名爲破天,刀身窄薄,削鐵如泥,乃千年寒鐵配以烏金經過江湖上最好的鑄劍師以心血淬煉三年方成,乃是他除了指尖的傀儡蛛絲之外最看中重的武器,輕易從不出刀。
随後緊緊地颦眉,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百裏青竟然會穿成這副模樣來獻舞,還拿着破天刀出來獻藝?!
這是怎麽回事?
這種事情,根本不是她印象中的九千歲會去做的事!
廷前獻舞,還是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做出這種事情不但自失身份,而且是等于将自己牢牢的釘死在佞臣的位子之上!
等于诏告天下,他以色侍君。
就算曾經有這樣的傳聞,但那也是許多年前流傳到了如今的,如今的九千歲根本就不應該是回去做這種事情的人。
百裏青今日是瘋了麽!
但是西涼茉沒有想到的是,這不過隻是今夜她最難挨的一個開始而已。
百裏青似乎完全沒有看到她眼底的疑惑、憤怒和不贊同。
他隻是微微一笑:“我想,夫人也會喜歡的。”
那種滟漣的笑容裏帶着一種近乎輕佻的神色,讓西涼茉不由自主咬緊了唇。
今夜的百裏青根本就不像她的百裏青,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說完之後,他便一轉身,提着刀向大殿之中走去。
奇異的蕭聲響起,悠長綿延,卻仿佛暗夜裏冥河黑暗水畔邊之間陡然開放的一朵花。
随後便是七弦琴撥動的聲音。
他慢慢地張開了雙臂,長刀雪亮,在他手中泛出幽冷的光芒。
随後他輕輕地躍起,修長的身子在空中翻騰出優雅的弧度,長刀瞬間在他手中爆開一團陰冷銀亮的光芒,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但是空中的人,卻美得驚人,翻飛的寬大衣袖,仿若展翅的華麗白鳥。
白鳥落地,化爲人形,其色傾國,他啓唇輕聲唱出第一句詞——流年燃盡,芳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