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閃過一絲喜色,立刻接着掙紮道:“你若是想……想百裏洛……瘋癫的死去……你就殺了朕。”
百裏青看着他,眸光陰郁,他陡然松了手。
宣文帝一個不防,陡然掉坐在了地上。
從死神的手裏脫得身來,宣文帝坐在地上不停地狼狽咳嗽:“咳咳……咳咳……”
“說,解藥在哪裏!”百裏青陰沉冰冷而壓抑的聲音在宣文帝頭上響起。
宣文帝一邊咳嗽,一邊看着他露出個詭異的笑來:“嘿嘿,你想要解藥,那就把茉兒給送到宮裏來。”
百裏青睨着他,咬牙切齒地道:“你休想!”
宣文帝扶着柱子踉跄着爬起來,不怕死地一把扯住百裏青的衣襟,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和我一樣,是不是,看見茉兒就想到當年的藍翎,怎麽,你想保護她?是藍翎讓你這麽做的?”
百裏青眼底閃過厭惡,他一把拂開宣文帝的手,聲音冰冷陰沉:“本座要解藥,茉兒也不會交給你。”
宣文帝看着他,古怪地笑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選一個罷。”
他頓了頓,忽然想起别的什麽折磨人的主意,他又打量起這百裏青片刻,原本渾濁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詭谲的光芒。
仿佛混沌了許久,他又成了當年那個不擇手段終登帝位的精明陰險的年輕帝王。
“朕倒是許多年都未曾注意,愛卿最近越來越生得風華絕代了。”
宣文帝湊近百裏青的耳邊低聲說了什麽,百裏青的眸子瞬間緊縮,随後一拳毫不客氣惡狠狠地揍在宣文帝的臉上。
這一拳他沒有用任何内力,純粹以自己全身的力氣瞬間揍上宣文帝的臉。
宣文帝冷笑着,忽然一擡手,竟勉強住了大部分百裏青的拳風,但還是有不好的力道一下子撞在他的下巴上,讓他踉跄着退了幾步,但他竟也不怒不惱,隻是擡起頭慢條斯理地擦掉自己唇角的血,冷笑:“你知道,朕一向喜你知情達意,也念你這麽多年爲朕攝政之辛勞,洛兒瘋了以後,朕已經很多年沒有再碰你們了,愛卿也知道朕有多倚重你,但朕需要你向朕證明你不管未來如何,你對朕永不會變的忠心。”
兩人對視良久,宣文帝别開頭,不敢直視百裏青那種陰沉黑暗的眸光時候。
百裏青忽然慢慢地閉上了陰魅的眼,掩去裏面滔天的恨意與幾乎能毀天滅地的殺氣。
他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裏響起:“茉兒過些日子就要去律方葬母,你答應過她什麽,休得食言。”
宣文帝眉頭微微一挑,随後點頭道:“那是自然,藍翎……”他頓了頓,補充道:“不管茉兒是誰的女兒,她身上終歸有藍翎的血,藍翎的願望,朕自然是要達成的。”
百裏青沉默了許久,随後淡漠地轉身向三清殿外走去,隻留下一句冰冷的話來:“陛下,且記得今日之諾。”
宣文帝看着他的背影,冷嗤:“證明自己的忠誠,本就是身爲臣子的本分,何況朕對愛卿食言過麽?”
百裏青腳步頓了頓,随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轟隆——。”
一陣雷聲隆隆瞬間令西涼茉從夢中被驚醒,她一下子坐了起來,望着窗外不知何時已經暴雨如傾。
她輕喘了一口氣,捂着胸,總覺得心口有一種奇異的窒息與不安,她随手一摸,身邊的床上已經是一片冰冷。
西涼茉不由微微颦眉,今夜初初歇下不久,百裏青就已經被喚去了宮裏,如何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她挑簾而起,順口喚道:“白荷,如今這是什麽時辰了,爺走了多久了?”
白荷是何嬷嬷最近提拔起來的幾個二等丫頭之一,性子與白玉頗有幾分相似,素來沉穩。
白荷剛剛去關了窗回來,聽着主子喚,便立刻點燃一盞小玉燈過來,一邊替西涼茉撩起床簾,一邊輕聲道:“主子,如今是寅時一刻了,天還未亮,您身子弱,不弱再歇着點,爺尚且未回,或許宮裏還有什麽要事呢。”
西涼茉微微颦眉,他走了快兩個時辰了,宮裏到底有什麽大事?
她起了身子坐在圓桌前,讓白荷倒了杯茶喝上幾口,溫暖的茶水暖了冰冷的心窩子,她随意地擡頭看向窗外,窗紙上倒映出斑駁的樹影,在狂風暴雨間不停搖晃,仿佛張牙舞爪的惡鬼,讓人看了心生畏懼。
但是西涼茉不知爲何,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她梭然起身,在白荷不明所以的目光前,忽然走到門前,猶豫了一會子,忽然伸手拉開了門。
白荷一看,趕緊上前阻止:“夫人,外頭風大,您可千萬别……”
話音到了一半瞬間窒住了。
西涼茉看着站在長廊之上修長的人影,不由一震。
狂暴的風雨淋透了他修長的身子,寬大美麗的紫色官袍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身上,長長的如流水一般的烏發不停地滴着水,他靜靜地閉着眼,嫣紅的薄唇緊緊地抿着,雨水從他白皙的臉頰上不斷淌落,讓西涼茉有瞬間的錯覺,幾乎以爲那是淚水。
但他靜靜地負手而立,仿佛天地之間,隻有那一抹孤傲的、不馴的深紫色身影,隻他一人站在那裏,連天地間最狂暴的風雨,最猙獰的雷電都不過是爲勾勒他存在的背景。
讓人隻能靜靜地看着連呼吸都凝滞。
仿佛感覺到身後的目光,他微微側過臉,看見了站在門内的那一抹嬌婉倩影,便是那一瞬間的目光相觸,讓他臉上冰冷的線條微微放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