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指尖撫摸過自己的臉,眼底閃過一絲輕笑,是啊,這張臉以後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能派上很多用場,且不說其他的方面,單單就是面對那位九千歲的新王妃時候,不知那位眼底藏着冰與刀子的小郡主在神智迷糊糊的時候,能不能分辨得出他和他的那位表兄的區别?
不知爲何,天生的直覺告訴他,那位小郡主和他那位權傾朝野,人人畏懼的表兄之間恐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相敬如冰,如同玩物與主子的關系,兩人之間相處雖然很冷淡,但是彼此間卻總有一絲莫名的幾乎可以稱呼爲情意的東西在裏面。
芳官擡頭看看已經漸漸泛出魚肚白的天邊,随後轉身向韓貴妃的寝宮而去。
拿下了矜持寡淡的皇後娘娘,也該再去安撫一會子那位豔麗豐腴的貴妃娘娘了。
然後……
聽說今兒那位小郡主會進宮給皇帝陛下請安。
他唇角勾起詭冷的弧度。
“嘎嘎……尜尜……”小白憤怒地在籠子裏尖叫着,以表達它極度不滿與憂傷的心情。
西涼茉一邊走沒好氣地拍了一把它的籠子:“别嚎了,你主子我是不會把你放出去的!”
“尜尜!”小白撐着小爪子拼命地跳腳。
白珍瞅了西涼茉一眼,小聲:“主子,要不就放小白出來算了,想必過了這些時日,它的傷也好了,總這麽關着,它也要悶壞了,再說小白不是能駕馭萬鳥麽!”
西涼茉冷笑:“悶壞了,前幾日白玉偷偷把這厮放出去,他即刻就去撩撥珍禽園裏的那幾隻母鷹,結果被公鷹發現了,追着屁股撕咬,你覺得這種騷包的性子,又是夏日鳥兒最多的時候,它能忍住不發情麽,發了情,就它現在這種模樣,别說駕馭萬鳥了,不被其他的鳥兒抓死就不錯!”
白珍瞅了瞅小白滑稽的光秃秃的屁股,不說話了,自從那日在火場上它一個不留神被火燒了尾巴毛,燒傷了屁股以後,郡主回來就讓人給它剃光了下半身的羽毛,如今毛還沒長齊,看起來怪異又可笑,連飛都飛不穩當,飛兩步就要掉地上,奈何小白還不甘寂寞地要去撩撥其他母鳥。
怪異的是,小白身上也不知道有什麽,倒是讓那些母鳥一點都不介意它奇形怪狀的模樣,它喊兩聲,就朝它翹尾巴。
但是母鳥兒不介意,沒有一隻雄鳥會把自己的配偶讓給一個這麽奇怪的光屁股的鹦鹉。
今兒要不是西涼茉惦記着太平大長公主那裏有一種很是神奇的獸藥,也不會提着小白進宮。
小白看着出籠無望,隻得郁悶地低低叫喚兩聲,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籠子裏了。
說話間,西涼茉和白珍就到了三清殿外。
連公公遠遠地看見了西涼茉過來,趕緊迎上來,低聲道了聲:“恭喜夫人與千歲爺,百年好合。”
他和何嬷嬷是爲數不多的知道西涼茉和百裏青之間一切事情的人,所以這句話全是真心祝福,并無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所謂的‘恭喜’之中的不懷好意。
西涼茉也報以一個含笑的眼神緻謝,随後才道:“連公公,陛下可在三清殿裏。”
連公公方才以尋常模樣笑道:“郡主且請,陛下等候你多時了。”
說罷,他引着西涼茉進了内殿。
一路上周圍都有出入的道士過來恭喜西涼茉,連公公就以傳音入秘的功夫暗中對西涼茉道:“這些日子皇帝陛下的心情很差,前兩日還大病了一場,吃什麽藥都不管用,還是靠着周真人的龍虎精養丹方才調理過來,所以精神頭很差,而且時哭時笑,一會子您進去了,要說的事,就盡快禀報,以免夜長夢多。”
西涼茉自然知道連公公的意識,便微微點頭。
雖然西涼茉知道皇帝的身體和精神都不好,那日告訴他的消息無異于一個巨大的打擊,但是她見到皇帝的時候,還是被皇帝的蒼老的模樣給震了一下。
原本皇帝就印堂發青,面色泛黃,但是看起來還是一個清俊的中年男人,比起她那便宜爹,也差不到哪裏去,但是今日坐在龍椅上閉目養神的皇帝看起來仿佛一下子瞬間從中年步入了老年,兩鬓的銀絲幾乎在短短的幾日裏多了一倍,眼睛下的眼袋也越發的大起來,兩邊臉頰也凹陷了進去,威嚴的龍袍穿在他身上看起來顯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來,像是挂在衣架子上。
“陛下。”西涼茉恭敬地對着他行禮,順便喚醒了他。
仿佛陡然被從夢中驚醒,宣文帝一下子睜開眼,朦胧渾濁的眼裏滿是血絲,他低頭看了看西涼茉,下意識地道了聲:“翎姐姐!”
西涼茉靜靜地道:“陛下,我是貞敏。”
宣文帝愣了一會子,方才回過神來,看着西涼茉半天,方才露出一絲似哭又似笑的表情來:“是你啊,茉兒,過來,到朕的身邊來。”
西涼茉依言走到宣文帝的旁邊,宣文帝看着她的模樣片刻,仿佛通過她看到了久遠的時光裏那個驕傲的少女,他忍不住伸手撫上西涼茉的臉:“翎姐姐……”
西涼茉忍耐着他的觸碰,心底泛起一陣厭惡惡心,但想到以後的事,她忍耐了下來,隻是片刻之後微微退後一步,随後輕聲道:“母親說,您才是我的父親,是麽?”
此言一出,仿佛令宣文帝一下子驚醒了過來,他看着西涼茉,神色複雜,随後仿佛因爲想到什麽,忽然激動起來,一把抓住西涼茉的手腕:“你母親是這麽跟你的說的麽,她還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