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别人狠毒,是誰都能做到的,惟獨對自己狠毒,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但隻有對自己更更狠毒的人方才能做到人上人。
一個稚嫩少年要在什麽樣的境地,或者被逼迫到什麽樣的境地,才能做到如此極緻的地步?
這般近乎淩虐的學習方法,也隻有百裏青才能受得住,也才肯受得住。
十六歲的司禮監副座,果然不是人人都能上去的。
西涼茉垂下眸子,微微一笑:“是啊,誰的八面玲珑、長袖善舞不是爲了日後的恣意妄爲呢。”
這句話說的真真是妙!
她和他果然是同道中人呢。
“過往這條路是你一人走,自然是潇灑,隻今後想來就是我們兩人同行了,所以……”西涼茉伸手輕擱在他的手上,從手鏡裏看向他,微笑:“夫君可千萬要長盛不衰,保我榮華富貴一生一世。”
百裏青反手握住她新嫩的柔荑,似笑非笑地回道:“你不是一直都不希望在我的羽翼之下麽,怎麽今日這般要做菟絲子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何況妾身還有退路麽?”西涼茉看着他,嘲谑地道。
明人不說暗話,她借助他一片大樹樹蔭好乘涼,他要她搭上自己的戰車,也并不過分,不是麽?
何況,今時今日,她很快會得到自己最銳利的一把長刀,她也不需要再如以往那般左右思量,兼顧平衡。
百裏青将她華美的外袍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她和自己一樣,隻穿了一身豔紅的内袍,方才滿意地把頭擱在她的膝上,懶洋洋地閉着眼道:“爲夫就喜歡聰明的小丫頭,不必在我面前自稱妾身,聽着沒趣極了。”
西涼茉低頭看着自己膝上美人絕世,容光在蒙昧的光線下少了讓人望之膽寒的陰鹜妖邪,眉宇間多了一種奇異的慵懶和淡淡倦色,卻仿佛盛開的曼陀羅在夕陽下花瓣半合,少了豔色,卻讓她不由心中某個極爲柔軟的角落微微一動,把手指擱在他的太陽穴上輕按:“準備婚事很累麽?”
他從不在人前露出一絲倦色,總是如此灼灼其華,未嘗不是一種保護色。
再強大的存在,總有他疲倦的一刻,如今他能在自己面前這般放松,讓西涼茉生出一種奇異的被信任的微妙感覺。
“還好,其實……我隻是想到今後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弄丫頭你,所以興奮得睡不着。”百裏青懶洋洋地道,太陽穴本是武者死忌命門,但她柔軟的指尖擱在她的太陽穴上,帶着三分涼意、三分暖,力道并不見得多麽巧妙,卻讓他感覺身上一松,有種想要睡一覺的沖動。
西涼茉嘴角一扯,這大妖孽總是妖嘴裏吐不出好話,有時候真想撕了他這張薄唇。
雖然心裏這麽想着,但是,她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溫柔:“聽說西狄那邊,最近挑唆了邊關民族與地方官府作對,而且陳兵邊境,六皇子的人馬已經過去了,連着我那父親也發了請兵的帖子。”
“嗯。”百裏青拿手擱在額頭上,淡淡地道:“西狄皇最近纏綿病榻,聽探子的意思,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西狄太子爺遇刺早薨,如今隻得一個皇孫,還是因爲西狄皇寵愛太子,愛屋及烏立了個皇太孫,那皇太孫如今比你還小一歲,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上頭有三個成年皇叔,要麽手掌一方兵權,要麽是朝廷文臣之首,要麽就是民望極深,皇室最近因爲皇位之事鬧得不可開交,烏煙瘴氣。”
他頓了頓,又道:“其中二皇子手握兵權,卻被查出當年牽扯上當年行刺他皇兄的案子,眼見着就要被問罪的時候,忽然卻與我朝起了争執……”
“此等用人之際,當然不能輕易動手除掉二皇子的兵權,反而還要多加安撫,西狄二皇子不但不會被問罪,若是赢了勝仗,還爲其登基攢足了聲望,若是能一舉在我朝攻城略地,或者直接滅了我朝,手握百萬大軍,他這皇帝更是當定了,是麽?”西涼茉接過他的話道。
這等圍魏救趙,轉移國内矛盾,以獲取更大權益的事,上輩子她也沒少見,甚至有些謀劃都是她一手操辦。
百裏青睜眼瞥了她一眼,眸光幽幽,唇角彎起笑來:“你這丫頭若是個男人,本座一定讓你進麾下效力,倒是個不錯的謀士,一個小女孩家家竟然對朝野政鬥都如此了解,爲夫有時候不得不懷疑你是否真的隻有十七,真的是靖國公所遺忘的那個女兒。”
西涼茉心中微微一驚,他果然早就懷疑了,不過……
她輕笑,随意道:“你答對了,其實我乃西狄之皇後,潛伏到天朝做奸細。”
百裏青嗤笑:“就你,還皇後,西狄皇後如今都入土多少年了?”
西涼茉做了個鬼臉:“誰說不行,哪日裏說不定我真成了皇後也不一定。”
百裏青眯眼瞅着她,忽然一手探入她的衣襟,笑得邪妄又放肆:“那本座就要好好地教訓你這西狄皇後了,抓到女奸細是要給敵方将領侍寝的。”
西涼茉原始說笑着,不妨被他大剌剌地抓住,頓時臉蛋兒刷地紅了,抓住對方的手:“你……你放手,不是說了晚上再……再洞房的麽!”
“嗯,本座可有說過麽?”百裏青看着西涼茉的臉兒嬌紅,他魅眸中波光微動,仿若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滿是魅惑與柔情,西涼茉如此近距離地看着,便覺得自己幾乎要溺斃在其間,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