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後他一頓,陡然看向西涼茉:“你說什麽!”
西涼茉隔着蓋頭淡淡地道:“臣女說,家母已經歸天了,雖然母喪三年不得嫁娶,但是家母一生孤苦伶仃,臨終前最大的願望也隻是看着臣女嫁人,所以這也算完成了家母的心願。”
宣文帝一個踉跄,差點跌倒,他不敢置信地緊緊捂住胸口看着西涼茉:“這……這……不可能,爲什麽沒有人告訴朕……爲什麽!”
西涼茉垂着眸子道:“陸相與家父都覺得這個消息還是暫時不要報與您知會比較好,再加上又趕上了臣女的婚事,若是家母喪事先發,喜事就不能辦了。”
這個理由聽起來剛剛好,略有牽強,但是一定最能激怒皇帝陛下,陸相爺也該與她的父親一樣,嘗嘗皇帝陛下怒火的滋味了。
皇帝陛下差點跌倒,滿臉發青的模樣,讓連公公不由有些擔憂,随後看向西涼茉。
西涼茉靜靜地對着他拜了拜,聲音如珠玉墜地,動聽卻極不冰冷:“貞敏請求陛下,許貞敏大婚後一個月,親自攜帶母親的一部分骨灰前往律方邊城埋葬,母親曾經在那裏得封凰翼将軍,這是母親最後億元和執念。”
宣文帝仍舊在失神之中,看着西涼茉的背影,眼前一片恍惚,答非所問:“你母親走的時候有沒有提到朕,可有說了什麽?”
西涼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謊:“有——”
各種珍奇的賀禮如流水一般地被送進九千歲暫居的玉涑宮中,百裏青一身華美黑色華錦繡八龍紅線的長袍衣袍,頭戴八龍吐珠冠,指上戴着各色珠玉,他慵懶地坐在宮門前的紫檀雕花椅子上,玩弄着小指上雕金嵌玉的指套。
今兒難得是他沒用小太監做腳墊子,而是放了碧玉腳擱,接受者朝臣們進入宮時的恭賀。
這等難得的拍馬屁的機會,大部分人自然是不會錯過的,尤其是這一次百裏青娶回來的是朝野皆知陛下最疼愛的貞敏郡主。
“恭喜千歲爺!”
“恭喜千歲爺娶得的佳人。”
“千歲爺真是好福氣。”
“……”
百裏青多數時間都是似笑非笑地對着衆賀客一一微微點頭,道聲:“多謝。”
好在這些人也不是笨蛋,這九千歲大婚……簡直就是一個笑話,當然這話,他們也隻敢在私下悄悄議論罷了,同時也爲那位貞敏郡主歎息。
一個小太監匆匆過來附耳在百裏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百裏青狹長的魅眸裏閃過一絲亮色,輕笑了起來,眉梢眼角華美精緻的重紫色更顯得他魅色天成,眉目如畫,看得來賀喜的人都不由呆滞。
百裏青才懶得注意那些人的樣子,徑直起身慵懶地對着衆人道:“本座的新嫁娘就要到了,本座要去接新娘子,諸位在宮裏自便就是了。”
說罷,他一拂寬袖,飄然而去,完全不搭理面前正點頭哈腰的一名大學士。
衆臣面面相觑,也互相交換着詭谲的眼神,還有人把目光飄向正做坐在等候新人拜堂的靖國公身上,靖國公西涼無言,此刻仿佛真的無言了,靜靜地坐在凳子上,面無表情。
倒是他身邊的那位國公世子,西涼靖臉上的神色頗爲微妙,仿佛不時地在走神,卻也看不出喜怒。
且說百裏青這一頭領着自己的人馬剛出殿外沒多久就看見了西涼茉的肩輿,他微微一笑,足尖一點,随後飛身而上。
西涼茉看着他遠遠地寬袖優雅一揮,宛如大鵬展翅般地掠身飛上來,唇角不自覺地彎出一個笑意,也不避開,任由他溫香軟玉抱滿懷。
百裏青抱着自己命人精心打扮的小狐狸,魅眸一眯,滿意地點頭:“雖然說丫頭長得醜了點,但奈何本座天生就是會調理人,瞧瞧,如今雖然比不得本座傾國之姿,也算是像模像樣了。”
西涼茉聽着身邊這人自大又無恥的言論,權當沒聽見地問:“我那父親來了?”
“靖國公?自然是來了的,畢竟這會子除了咱們‘抱恙’的陛下,也就是西涼老頭正經的‘家長’。”百裏青懶洋洋地歪在她身上,順手撩起她的面紗,打算先行偷了香,以安慰他九千歲這兩日遵循新郎官新婚前不能親近新娘子的寂寞心情。
雖然,他們早就提前洞房了。
“嗯,但願他今日還有好心情,否則明日,恐怕他的心情就要不好了。”西涼茉看着那熱鬧的玉漱宮越來越近,唇角勾起一絲譏诮的笑容來,順帶推開百裏青湊過來的偷香的臉。
“氣炸了肺才是,西涼老頭這輩子大概也沒想到本座會娶了他和藍翎如花似玉的女兒,還要喚他一聲嶽丈,哈哈哈哈!”九千歲殿下今日心情極好,以至于完全流露了他尖酸刻薄的本質,也沒聽出西涼茉語帶雙關。
西涼茉瞥了他一眼,忽然道:“原來師傅你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老牛吃嫩草。”
百裏青笑聲一卡,随後擱在西涼茉細腰上的長指一捏,沒好氣地道:“本座怎麽也比你那爹爹年輕好些歲數,什麽叫老牛吃嫩草!”
西涼茉不可置否。
未幾,鼓樂齊響,鞭炮陣陣間,肩輿到了殿前,衆人齊齊出來迎接,百裏青先下了肩輿,西涼茉把柔荑伸出去,原本該是何嬷嬷接過的,百裏青卻大剌剌地順手牽住了西涼茉的手一拉,西涼茉不防,一下子就被百裏青拉入懷中,被他打橫抱起。
一些慣于風華雪月的纨绔子弟們,見着這等憐香惜玉的風流畫面,豈有不聒噪之理,頓時都齊齊忘了這是人人聞之膽寒的司禮監九千歲的地盤,頓時此起彼伏地吆喝起來:“好!”
“千歲爺,真是憐香惜玉啊!”
“美人在懷,恭喜千歲!”
百裏青倒也高興,一路恣意地就這麽橫抱着西涼茉進了禮堂之中。
保守些的大臣都暗自唾5棄,這是傷風敗俗。
倒是那一衆貴族夫人小姐們看着百裏青這般行事,風采斐然,姿容傾國間更帶着魏晉名士之潇灑風流,便都齊齊地看着紅了臉。
而西涼茉窩在他懷裏,也和一幹貴族女子們一樣都绯紅了臉,暗自罵了聲:“輕狂!”
百裏青就這麽抱着西涼茉到了靖國公所在的首席的跟前,方才放下,他對着一臉陰沉得快結冰的靖國公露出個邪肆譏諷的輕笑:“嶽丈大人,請坐好了,免得一會子小婿給您行禮的時候,您沒坐穩。”
西涼靖眼底閃過一絲怒色,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身華美如盛放牡丹的西涼茉身邊,眼中閃過驚豔,以前,他沒有見到她第一次成婚時候的模樣,如今才發現,穿着殷紅嫁衣的她,美得勾魂攝魄。
百裏青也不等靖國公說話,便徑自一揮手。
一旁的小勝子便充當了司儀尖聲喊了起來:“新人行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百裏青牽着西涼茉依照着禮俗一一在着衆多詭谲的目光下行完了禮,畢竟這種政敵成親家的事可不多。
唯獨有些小插曲就是百裏青是沒打算跪靖國公的,隻是随便一鞠躬,也沒讓西涼茉行完禮,就夫妻對拜了,然後——送入洞房。
靖國公氣的手指都是發青的,直直扣入桌子裏。
西涼靖隻是垂下眸子,看着西涼茉随着一聲尖利的“禮成”後袅娜遠去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
洞房裏喜燭跳躍,一片豔麗的紅色布置。
百裏青一進來,就将所有的喜娘全都趕了出去,徑自将西涼茉再次打橫抱起就往那大床上走。
西涼茉起初尚且不明白怎麽回事,這一次嫁人,她心中才有了做新嫁娘的忐忑,但直到百裏青掀了她的蓋頭,又開始寬衣解帶,西涼茉才明白這人要作甚,她指着外頭的朗朗青天,面無表情:“要不要那麽猴急,外頭天還沒黑。”
奈何千歲爺手腳一向利落,片刻間就已經隻剩下一件豔紅的内袍,似笑非笑地走近她:“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