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茉看着她,忽然唇角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來:“茉兒曾以爲公主殿下與其他人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呢?
都是生在皇家,長在權力鬥獸場中。
太平大長公主看起來手段狠辣但卻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當然,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隻是不知太平大長公主今日是爲了太子而來,又或者當真是爲了這王朝的天下太平而來。
太平大長公主看着西涼茉,冷漠地道:“貞敏,你說得沒錯,不管如何,太平永遠是天朝的太平,太子也永遠是天朝的太子,而其他的都是亂臣賊子,本宮自然是希望你不必嫁給九千歲,但是你已經選擇了這條路,以你之能,當能看到更長遠之後必定要面對的選擇。”
西涼茉垂下眸子,掩去眸子裏的波瀾詭谲。
是的,她當然知道該看到什麽,能看到什麽,皇帝陛下已經老了,掏空了的身體能支撐幾年?
五年?十年?
太子盛年,若他日爲君,必定與百裏青勢同水火。
到那時,她根本不必去指望靖國公府。
而百裏青能支撐多久?
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九千歲。
就算殺了太子又怎麽樣,六皇子、九皇子就能保誰一世榮華?
其實不管是任何帝君上位,都不會容忍一名權臣如百裏青這樣淩駕于自己之上。
“若是你願意爲太子所用,那麽……”太平大長公主忽然頓了頓,聲音有點暗啞地道:“若是太子順利登基,你将是本宮唯一承認能夠得到太子寵愛的女人。”
西涼茉聞言,陡然擡頭看向太平大長公主,眸裏銳光頓顯。
“公主殿下……”
太平大長公主冷漠地别開臉:“是的,本宮知道,承乾他……本宮知道秋山那夜,你們曾經相擁一夜,本宮知道夜裏他在長平殿前抱過你,本宮知道他曾向靖國公求娶你爲良子,本宮知道他爲了你跪在皇後娘娘面前受了我那嫂子兩記耳光……”
太平大長公主閉上眼,艱澀地道:“本宮知道他爲你做了一切從來不曾爲本宮做過的事情。”
西涼茉看着太平大長公主,那個驕傲的、冷漠的、殘酷的女子,竟然會在她的面前給出幾乎算是低聲下氣的承諾,隻爲了那個厭惡她的情人與侄兒。
西涼茉擱下手裏的白玉杯子,冷淡地道:“看來太子殿下與公主殿下的關系并沒有我想象中那麽差,公主殿下什麽都知道,卻爲沒有如你一貫的作風一刀殺了茉兒,茉兒是不是該慶幸?”
太平大長公主想要說什麽,卻在西涼茉涼薄的目光下,竟不得語,心中生出莫名的心虛來。
西涼茉唇角彎起一抹涼薄的笑容:“想必公主殿下也将茉兒爲了權勢富貴,趨炎附勢,甚至向九千歲自薦枕席的事也都說與了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殿下認爲隻要未來許諾我一個同樣陪寝的機會,便足以打發了茉兒後半生寂寥,是麽?”
“西涼茉,你也太小看本宮了,本宮從未曾向任何人說起你與九千歲之間的事。”太平大長公主到底忍耐不住,拍案怒起,眼底閃過毫不掩飾的殺氣。
西涼茉一點也不爲太平大長公主臉上怒色所動,隻是依舊一臉淡漠地道:“隻要太子爺一個微笑,公主便已經軟在他的手心,說起來,也不過遲早的事罷了。”
誰說女子傾國傾城是禍水,男子也不一樣麽。
“你……你……”太平大長公主看着西涼茉的目光,隻覺得極爲刺心,她忽然一把抓起手上的玉杯狠狠地朝西涼茉砸去。
但是那玉杯卻還是始終沒有砸在西涼茉的臉上,而是碎裂在了地上,飛濺了一地茶水。
太平大長公主卻像是用盡了一身力氣一般,大口地喘着氣,恨恨地瞪着西涼茉。
“公主殿下,你曾經因爲怨恨想要在太子殿下的身上找回陛下欠你的,但如今的你,卻已經成爲了太子殿下手裏的風筝,你教我要放眼長遠,可你呢,你有沒有想過那日殿下登基,太子如此俊逸非凡,風流倜傥,多少女兒争相伴君?”西涼茉看着她,言語冰冷。
“太子殿下到底是否對公主你有情,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太子因着公主殿下身份特殊所以對你動他的妻妾子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後新帝大權在握,後宮三千佳麗,公主能一一殺光她們麽,還是等着新帝王再不容忍,公主切莫忘了你還有七八個姐妹,如今她們都去了哪裏,新帝容忍不下幹涉他朝政的九千歲,難道能容得下幹涉他後宮的公主你麽,三尺白绫未必就隻會繞在我貞敏的頭上!”
西涼茉毫不容情的話,仿佛一把冰冷的匕首刺進了太平大長公主的心裏,徹底割破那些太平大長公主不肯也不願意去面對的事實上的幔布。
太平大長公主幾乎覺得自己不能呼吸,隻覺得自己的心隻瞪大了眼死死地看着西涼茉。
西涼茉卻站了起來,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近太平大長公主,随後單膝半跪在她的面前,單手按在太平大長公主的肩膀上,幾乎是眼對着眼,鼻尖對着鼻尖地靠近大長公主:“公主很生氣吧,想殺了我麽?”
“你……”太平大長公主看着西涼茉明媚卻又深不見底的眸子,忽然那說不出話來。
西涼茉輕聲道:“也許該好好考慮未來何去何從的是公主殿下也不一定,茉兒不在乎誰坐那個皇位,但是茉兒想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公主呢,你若是想死在太子殿下手中,方可一圓心中的執念,那麽何苦要等到那個時候,不若現在抱着太子殿下一起死,尚且能雙宿雙栖,也向皇帝陛下複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