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老太太将董姨娘關了起來,還抽了董姨娘好幾鞭子,因着董姨娘頭上用了金鳳翠羽的的簪子,據說以前是二夫人用的。”
她微微一笑,眸光如清波般的悠悠蕩蕩,讓人看不出深淺,隻覺得一片寒意:“好了,咱們也不必出去了,一會子,這觀音祭就會有人親自出來主持了。”
“您是說老太太?可這麽多年,就算二夫人去世,她也不曾出來呢,當初國公爺帶董姨娘去參拜老太太,老太太可是頗爲喜歡董姨娘的。”白蕊有些不相信。
西涼茉也沒反駁,隻是随意地笑笑。
老太太這般重視血統出身的人,怎麽可能讓董姨娘這樣子的人去充當國公府邸的門楣。
事實證明了她的說法是對了,老太太和董姨娘徹底的翻了臉,老太太親自出門坐鎮觀音祭,有了老壽星,今日這一場觀音祭極爲熱鬧。
五日時間彈指而逝,西涼茉很快又到了要回宮的時間了。
白珍幫着白蕊、白玉收拾好衣衫,看着西涼茉很是有些不舍得:“大小姐就這麽回宮了,那董姨娘那裏就這麽着了麽?”
西涼茉順手塞了點自己調制的花露瓶子之類的東西進包袱裏,淡淡地一笑道:“這事兒可沒完,咱們不過是抛磚引玉,董姨娘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咱們何必趕盡殺絕,這婆媳之争總要有兩方都在才有意思呢。”
老太太那裏恐怕還要有些麻煩,這兩人掐起來最好,兩人都還有些用,留着也就留着了。
“郡主,這就是您所謂的制衡之術麽?”白珍忽然福臨心至地問了一句。
西涼茉看了她一眼,順手簪了一隻翠羽珍珠簪子在頭上,微微一笑:“正是,此術往大了說是帝王心術,往小處講便是尋常婦人之間鬥氣、生意場上争利也是常常能用得到的,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正是如此。”
白珍幾個聽得雲裏霧裏,隻不甚明白。
“大小姐,您什麽時候去學了那麽多朝中大人們才知道的東西呢?”白蕊撓撓頭,她陪着大小姐一塊長大,她都不知道大小姐什麽時候去學了這麽多的東西。
西涼茉捧着鏡子的手一頓,明媚溫軟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黑暗的光,悠遠而深沉:“什麽時候啊……或許是前生吧,很遙遠的前生。”
白珍那個時候并不明白年華未至雙十的郡主爲何眼底仿佛有那麽多她都讀不明白的東西,她隻記得那時候郡主的頭上那一隻翠羽珍珠簪子極美,在夏日的朝陽下泛出銳利耀眼的光芒,巍巍顫顫的飛羽仿佛張開的羽翼,像振翅欲飛的豔麗鳳凰。
回宮的第一日,皇帝陛下就迫不及待地召見了西涼茉,不知道是否年紀漸漸大了的緣故,雖然看起來依舊還算年輕的宣文帝看着西涼茉的時候,說話說着說着就陷入一種奇異的呆滞狀态,仿佛他的神智已經脫離了軀殼,回到了遙遠的過去,隻是目光盯着西涼茉的臉,久久地不動,像一尊瞬間蒼老的雕塑。
西涼茉也隻是靜靜地坐着品茶,并不打擾宣文帝這種詭異的狀态。
通常皇帝陛下的這種狀态會持續整整一個時辰以上,有時候即使西涼茉離開了原地,他的目光也會呆滞地盯着虛空,也不知道是在看人還是在看虛無。
偶爾,他也會喃喃自語一些很奇怪的話。
“翎姐姐,你很久都沒有來看我了,那個男人不會比我對你好的。”
每每此時,西涼茉就生出一種奇異的荒謬感,這些男人一邊懷戀着曾經愛慕的女人,一邊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擁抱着别的女人入眠。
實在是可笑之極。
有時候,皇帝陛下盯着她看着,看着就會忽然渾身抽搐起來,口吐白沫,身子佝偻起來,仿佛想要向她爬過來,那種樣子極爲怪異而恐怖。
每每這個時候,連公公就會過來,先給皇帝陛下喂食一種藥丸,然後毫不客氣地打暈了皇帝,再令四個強壯的太監将皇帝陛下帶走。
她曾經想要拿一些那種藥丸,但是連公公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不給她,百裏青對這種藥物也隻是告訴她遠離那東西,隻道是不好,西涼茉便也不再多問,隻是乘着扶住皇帝陛下的瞬間,從他的嘴裏抹了點子黑藥丸的沫子出來,悄悄收好。
不過今日的皇帝陛下似乎沒有再發那種奇怪的病,隻是怔怔地看着她,或者說通過她在看向她的母親。
她忽然若有所感地擡起頭,看向龍座之後,果然看見某人正肆無忌憚地坐在龍座之上朝她露出引誘的笑容來,伸出如玉食指朝她勾了勾。
魅色天成,放浪不羁。
說實話,那人歪着身子坐在龍椅之上,倒是比自己面前這個皇帝陛下看起來更合适。
不知道他可有謀朝篡位的宏偉志願呢?
西涼茉挑下眉,無聲地問,你又要作甚?
他輕笑,精緻薄唇彎出詭魅的弧度——愛徒,快來,可有妙事!
西涼茉看了看還在陷入空茫狀态的皇帝陛下,便起身朝他走了過去,走到皇帝陛下的身後時,她便瞅着他指尖一彈,彈出什麽東西在皇帝陛下背上,皇帝陛下便是一僵。
西涼茉低頭一看,兩顆瓜子悄然落地。
她搖搖頭,亂扔垃圾可不是什麽好品德。
西涼茉還是乖巧地走到了龍座旁邊,剛剛站定,便被百裏青伸手一提,直接拖着她到了屏風之後的紅錦軟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