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晦,如黑絲絨一般的天幕高闊而遼遠,一抹抹幽暗的冷雲不時浮過,令一輪幽幽明月也蒙上了迷蒙鬼魅的色彩。
天狼星在遙遠的天邊泛出詭異而淩厲的幽芒。
兩道人影在路上一前一後地走着,一道纖細、一道高挑,過份的沉默與輕飄飄的步伐,讓尋常人不經意從自己家窗口看去,便心中一寒,疑心是鬼魅行過。
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仿佛忽然注意到了天邊那顆奇異耀眼的天狼星,忽然低聲冷道:“舉長矢兮射天狼,操弧矢兮反淪降,天狼貪婪,血腥殘酷,這等惡星,真當以十臂之力的長弓将之射下來!”
走在他身後的窈窕身影也頓住了纖足,她微微笑道:“沒錯,天狼貪婪,其性殘暴,主侵略動蕩之兆,藍白光起之間,恐掠奪無數性命方能喂飽它,隻是世間已無後羿,更無射日神弓,就算是有十臂之力的神弓,也不過是尋常人間的弓箭,不知大哥哥要如何将天之星宿射落呢?”
西涼靖傲然冷道:“世無後羿,便再造一個後羿,若是無射日神弓,便以我血薦軒轅,若能爲天下黎民百姓計,便是以一國大将、君主之身投身莫邪、幹将之爐,定能淬煉出射下妖星的絕世長弓!”
西涼茉聞言,看了看西涼靖淩冽堅毅的面容,不由暗自微微一曬,這就是所謂的忠君愛國的之臣麽?
果然是大義淩然,隻是,她師傅百裏青這顆照耀在天朝帝國上的妖星,恐怕不是那麽容易能被射下來的呢……
一個不好惹怒了他,那妖星恐怕是要吞噬更多人的性命,讓天下生靈塗炭,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西涼茉的心中這麽想着,但是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
倒是西涼靖卻敏睿地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來了一絲不屑,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子惱意來。
西涼靖挑起劍眉道:“怎麽,妹妹不信?”
西涼茉柔婉一笑,以袖掩唇:“大哥哥說笑了,大哥哥有如此安邦定國的大志氣,妹妹自然是要感歎一番的,小小女子也不懂朝政之事,大哥哥是多心了。”
說罷,她徑自越過他,向前走去:“夜路難行,天色不好,妹妹走夜路,心中多害怕,大哥哥還是先送妹妹回宮吧。”
西涼靖微微眯起眼,看着那徑自前行的窈窕背影,忽然道:“爲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妹妹害怕,難道是因爲做了虧心是麽?”
西涼茉并沒有回頭,隻是語氣極爲婉約溫柔地道:“是啊,妹妹做了太多‘虧心事’,卻隻覺得别人都在虧妹妹,若是不讨回一二,自然是覺得虧欠自己得很。”
再一次領教了西涼茉的尖牙利齒,西涼靖又再一次被頂得心疼,胃痛,他惡狠狠地瞪着西涼茉的背影,随後忽然道:“既然如此,爲兄有一件很好的禮物要送給妹妹。”
西涼茉聽着便覺得他聲音詭谲,但還是轉身看向他,挑眉道:“哦,不知道哥哥要送妹妹什麽呢?”
一道黑影忽然迎面向西涼茉砸了過來,西涼茉一擡手,便輕松地接了下來,定睛看去,隻見手中是一隻十來寸見方的木頭箱子,掂量着頗爲沉重。
箱子裏還隐約地散發出一種詭異的血腥味。
西涼茉微微颦眉,她剛才就看着西涼靖提着這隻箱子,卻隻當是靖國公交給他去辦理什麽事宜的物件,不曾多想。
但如今看起來似并不簡單呢。
“這是什麽?”西涼茉問,不知道爲什麽,她有一種并不是太好預感。
“妹妹隻管打開來看就知道是什麽了。”西涼靖淡漠地道,但是語氣裏的陰森詭谲卻與他平日磊落淩厲的作風大相徑庭,幾乎帶着一種異樣的興奮。
西涼茉看了箱子片刻,便一擡手打開了箱子,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噴湧而出,待她稍微别開臉,再定睛看向那箱子裏的時候,頓時臉色一僵随後便的蒼白,眼底閃過不可置信與憤怒,手上幾乎瞬間就拿不住了那個箱子。
這是……
慘白的月光,盒子裏靜靜地躺着一顆人頭,一顆女人的頭,一顆滿是血痕的女人的猙獰頭顱,她雙目圓睜,嘴唇大張,仿佛死不瞑目的模樣,在陰冷的月光下看起來異常的駭人。
即使上面滿是血污,也不能掩蓋掉她原本姣好的面貌。
那是現在國公府邸的掌家媳婦——黎三太太!
西涼茉靜靜地看着這個盒子,月光透過她纖長卷翹的睫羽,在臉上印下淡淡的陰影,片刻後,她哐當一聲合上了盒子,随後看向西涼靖:“哥哥,這是做什麽,黎三太太犯了什麽死罪麽?”
“她弑殺國公府邸的主母,撥弄陰謀詭計,難道不該殺?”西涼靖銳利的目光緊緊地釘在西涼茉柔美的臉上,試圖那平靜的面容上找到一絲與愧疚或者心虛有關的情緒。
但是沒有,在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西涼茉靜美柔婉的臉上隻有平靜——一種詭異的平靜與淡漠。
但就是這種詭異的平靜與淡漠,方才讓她看起來讓人異常的心驚。
尋常女子在看到如此恐怖猙獰的頭顱時,早就該驚恐尖叫,甚至暈厥過去。
“哥哥可有證據?黎家也是當朝大戶,黎氏若是這麽死了,哥哥就不擔心黎家會不善罷甘休麽?”西涼茉擱下手上裝着黎三太太的頭顱的箱子,冷冷地睨着西涼靖。
西涼靖冷笑,那一抹笑容讓他俊逸的面容都顯出一種猙獰來:“那也得他們知道黎氏死了,黎三太太不過是在去廟裏上香的路上被強人劫了去,随後就再無消息了,這樣不小心又失去貞潔的賤女人,黎家憑什麽來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