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文帝忽然松了手,淡漠地道:“皇後你早些安寝,朕回三清殿修煉了。”
說罷,他毫不留戀地轉身拂袖離開。
皇後原本來沉浸在宣文帝少見的溫情之中,陡然覆蓋在手上的溫暖不複存在,頓時讓她心中一慌。
“陛下……”
她無力地看着宣文帝遠遠離開,手頹然地垂落,心中一片寒涼。
一衆宮人看着皇後的模樣,不禁有些畏懼地把頭垂得更低,大氣不敢出。
“你們都下去吧。”皇後疲憊無力地擺擺手,宮人們立刻如獲大赦一般迅速地退出了鳳鸾宮的主殿。
皇後慢慢地走到了上首的鳳座上坐下,看着空曠華美卻寂寥的宮室,心中不免一陣悲涼。
許久之後,她忽然幽幽出聲:“哥哥,你說人這一生争鬥一生到底圖什麽呢?”
如今這樣,一生寥落,便是她所求的麽?
外臣在宮門落鎖後不該出現,但此時一道矍铄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經立在她的身後,陸相站在皇後身邊,負手而立,看着殿外深寂的夜色,淡淡地道:“皇後娘娘,您是天下之母,後宮之主,圖的就是太子爺順利登基,掃淨奸佞,太子爺基業穩固。”
皇後聞言,眸光閃爍,漸漸地疲乏不見,卻有冷冽的光芒漸盛。
是的,一切都是爲了太子,爲了她的承乾!
她的一生已經對夫妻情意沒有什麽可以期盼了,但是她還有孩子,所以她一定要在這之間減除掉一切威脅她的太子的危險。
“隻是今兒真是可惜了,眼看着太平就要殺了韓婉語那狐狸精,一箭三雕,卻不想被西涼茉那小賤人給破了局!”皇後原本沉靜溫和的容顔染上了冷咧的不甘殺意。
如此一來既可以除掉韓婉語那狐狸精,而太平也再不能接近她的承乾!
陸相看着皇後,很不以爲然地冷道:“皇後娘娘,您應該明白,太平大長公主的存在,隻會對太子爺的地位穩固有好處,如今閹黨擅權,九千歲若是想要換個太子恐怕也不難,别忘了六皇子和九皇子也都已經成年,就算母親身份微賤,但是他們卻也不是省油的燈。”
五年前六皇子自請前往鎮守與西狄人所在的西南邊境,如今也已經算是戰功赫赫,在武将中頗有威信,而九皇子雖然看似隻在翰林院中編撰史籍,卻也極得翰林院中衆翰林的人心。
一文一武,看似寂寥,卻都是潛龍之相,不可不防。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太子與太平大長公主的那點事,若不是皇後睜一隻閉一隻眼,怎麽會能延續到如今。
當初就是看着大長公主确實有用,所以皇後才容忍下了這龌龊事,但皇後已經漸漸無法容忍太平大長公主與太子之間事,影響到了太子皇嗣的繁衍,所以生了除掉太平大長公主的心。
陸相一直認爲這是在是一介婦人之見,太子已經有了兩個兒子,雖然母親也是身份不高,但總歸不是無嗣,太平大長公主在朝中地位超然,必定能是一把能鑲助于太子,斬殺異己的利器!
“哥哥……”皇後聽着陸相冷酷的話語和看見他眸子裏的責備,不由有些心虛,但是她是真的着急了,六皇子和九皇子的正妃都出身高貴,生下的嫡子嫡女也都聰明伶俐,很得宣文帝的寵愛,偏偏因爲太平那個惡心的女人,連累太子身邊像樣的女子都沒有。
上一次好不容易選出來的那位苟國公家的嫡次女當太子的良娣,才嫁過東宮,就被人下了絕子藥,這怎麽教皇後不恨極了太平大長公主。
陸相并不去理會皇後的怯軟的聲音,隻是冷冰冰地道:“皇後娘娘,做事之前當三思,爲兄已經顧念着您的請求,幫您用計謀除掉可能對太子殿下更有用的貞敏郡主,那麽對于太平大長公主,您還謹慎行事,否則爲兄不但幫不了你,恐怕太子爺的前程和咱們陸家滿門都要受您的任性而牽連!”
照他的意思,原本就是既然貞敏郡主已經和德王爺和離了,自然也是做不成太子爺明面上的屋裏人,但是卻不妨讓太子爺私下占了貞敏郡主去就是,照着皇帝對貞敏郡主的疼愛之情,這位郡主必定還有很好的用處。
但是,皇後完全無法容忍這位郡主的存在,所以他才出此下策。
皇後默默垂首苦笑:“本宮知道了,以後不會未經哥哥同意就擅自對太平動手。”
她太了解自己的這個哥哥了,外人稱陸相清廉賢明,愛民如子,但是誰能知道在陸相的眼中,所有一切的存在都是爲了親侄兒能得到最至高無上的權力,和他自己地位的穩固。
兄妹、姑侄實爲不倫又如何?
女子的存在若能成爲男子的助力,即使是血緣之親,也可占爲己有,爲己所用。
“娘娘,您是個聰明人,所以坐在這個鳳座上的人不是韓貴妃,不是張德妃,不是任何一個妃子,更不是藍翎夫人,幾十年心血,咱們不能讓任何人有觊觎的可能!”陸相看着皇後,目光灼灼,一字一頓地道。
皇後沉默,片刻之後才問:“等貞敏成了林副統領的人……”
“等她成了軒兒的人,本相自然會處置,她還很有用處,皇後娘娘不必擔心。”陸相淡漠地道。
宣文帝在下聖旨之前,還是思慮了一段時間。
連公公聽得此事後,不禁背後出了一身毛汗,心中暗罵,這是要把郡主匆忙再嫁了的話,讓千歲爺知道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