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精魅多,傍晚時分,正是逢魔時刻,最容易遇見幻化爲人的妖魔鬼怪。
‘冒牌百裏青’的嘴角瞬間一抽,唇角那溫柔的笑容就走了形,變成一種詭異又猙獰的弧度,他指尖一彈,徑自将西涼茉指着自己的軟劍攤開,惡狠狠地一把将西涼茉扯到自己面前:“臭丫頭,你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敢拿爲師給你的劍指着爲師!”
西涼茉一愣,随後立即送了一大口氣,也不去理會對方還揪住自己的衣襟,隻把軟劍‘唰’地一聲收回了自己腰間,方才颦眉道:“師傅,下次不要笑得像個要吃小孩子的妖怪一樣,雖然你看起來已夠像妖怪了,但是在這種傍晚時候看起來還是很吓人的,你還是比較适合這種奸臣的造型。”
妖……妖怪……
他看起來很像妖怪麽!
百裏青的臉色愈發的猙獰。
她光顧着收軟劍,哪裏注意到百裏青越來越猙獰的臉色,而蹲在樹上的魅六、魅七兩隻,則瞅着百裏青那種恐怖的表情,抹了把汗,暗自道了聲小姐,自求多福,便唰地齊齊溜遠。
等到西涼茉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一擡頭發現百裏青陰冷地瞅着自己的模樣,立刻狗腿地笑眯眯地道:“哎呀,師傅,你這身衣服可真是華麗又大方啊……唔唔……”
話音未落,百裏青毫不客氣地攫住她的後腦,狠狠地吻了上去,這個臭丫頭,還真是一點都不會說話,嘴巴臭死了。
枉費他今兒心情好,聽了小連子和小勝子的建議,要保持美貌年輕就要時常微笑,又換了身讓人剛剛送到的新衣,特意過來見她,居然被說成想要吃小孩的妖怪!
林間響起一片‘啧啧’讓人面紅耳赤的唇舌交纏之音。
許久之後。
“師傅……你讓我怎麽見人,啊!”西涼茉低頭瞅着小鏡子裏頭自己的嘴唇,欲哭無淚。
這千年老妖要不要那麽小心眼啊,她隻是說了他剛才那個樣子像個妖怪而已,用得着這麽弄她嘛?
這嘴……說像香腸都看不起香腸啊!
百裏青慢悠悠地執起白玉杯,品了一口:“味道不錯。”
西涼茉唰地一下漲紅了臉,冷睨着對方,低聲唾罵道:“無恥!”
百裏青瞥都沒瞥一邊瞪着自己咬牙切齒的人,隻閉上眼嗅了一下杯子裏的清酒:“本座說的是這春色夕陽下,林間一壺酒的滋味甚是不錯,也不知哪些心懷無恥之念者想到哪裏去了。”
西涼茉被他頂的一僵,氣哼哼地道:“行,您最偉大,最高尚了,那麽高尚的人怎麽剛才在偷襲德小王爺的時候不出面,還要借着太子爺的手啊?”
方才若是百裏青在這裏,那麽就自然用不着魅六、魅七兩人出手了。
百裏青睨着她,長而華麗的睫羽帶着一絲陰霾,似笑非笑:“怎麽,心疼你的和離之夫了。”
“不,我隻是勾引太子殿下未遂,所以心情不爽而已。”西涼茉順過他放在鎏金紫檀小案上的酒壺,直接往自己嘴裏倒了一口酒,有點憤憤地道。
果然頂尖兒的有權有勢就不是一樣啊,山林野地也有人準備了這麽好的果子釀,連華麗麗杯碟茶案蒲團等等一應俱全啊。
西涼茉含了一口果子酒,隻覺得紅腫的嘴上燒的慌,又噗嗤一聲吐出來,趕緊去拿白水漱口。
“粗魯。”百裏青看着西涼茉的動作鄙夷地搖搖頭,繼續優雅地品着自己白玉杯裏的酒。
像他這樣集天下之優雅飄逸大成者,怎麽會有一個這樣的徒兒呢?
“拜您所賜啊,您也就别嫌棄了!”西涼茉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扯下一邊伺候的小太監腰上挂着的白絹帕子蘸水冷敷自己的腫嘴。
百裏青忽然道:“爲什麽要激怒司流風?”
西涼茉敷唇的手頓了頓,懶懶地道:“我隻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拿到藍家的令牌而已,就目前看來,應該是沒有的。”
一個人在憤怒的時候,很容易暴露出不少事情的線索的。
百裏青點點頭,倒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地道:“你不打算把天理教的事跟陛下說麽?”
西涼茉搖搖頭:“沒有必要,司流風他們既然知道了事情暴露,必定會将一切都收拾妥當,他們既然能在你司禮監的監視下,這麽多年都隐身沒迹,定然很有一套本事,何況……”
她頓了頓,又道:“我總是欠着含玉一份情,所以,這一次我替他們保守這個秘密,便當是償還含玉的情分。”
百裏青聞言,面容上看不出喜怒,片刻之後隻是冷淡地道:“情分,真是可笑,司含玉如果不是因爲不自量力,又怎麽會死,沒有她,你也一樣能逃出那熊爪,那丫頭不過是平白送死的,還讓你的不少秘密提前暴露,你又欠她什麽?”
西涼茉沉默了片刻,幽幽地一歎:“話雖如此,但是,師傅……如果有一天,我若不自量力想要去救你,卻平白葬送自己,甚至或許還連累你受傷,你會爲我報仇麽?”
話剛出口,西涼茉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極爲可笑的問題,但卻已經來不及收回,而且,不知爲何,她有點兒想知道他的答案。
百裏青沒有答話,林間的風吹起他落在臉頰的烏黑發絲,他握住白玉酒壺倒酒的動作極爲優雅,手指優美修長,甚至比酒壺還要白,泛着一種冰冷的玉一樣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