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着,她怕自己這一回撤内力,恐怕剛剛調順的百裏青的内息又會暴亂逆施,恐怕真的會讓百裏青筋脈爆裂而亡。
她雖然讨厭他,卻沒想過在百裏青沒有對自己造成實質性傷害的情況下,害死他。
而且……
西涼茉看着他蒼白如雪的容顔,心頭莫名其妙地軟了一軟,還是沒有收回自己的内力,直到她丹田裏幾乎一片空虛,百裏青的血脈順行,不再現出那種詭谲瘋狂之相,西涼茉才勉力收回自己的内息,撤掌守元,調理内息,扶着百裏青躺回床上。
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卻一陣頭暈目眩,差點一頭栽倒。
好在她一手扶着床,才沒有讓自己栽倒在百裏青的身上,西涼茉閉着眼,等着那一陣眩暈過去了之後,才坐在床邊,目光落在了百裏青身上,感覺他臉色仿佛比之前要稍好一些的時候,她懸着的心才微微地放松下來。
還剩了一成功力,她如今也不過比尋常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稍微好一些罷了。
西涼茉歎了一口氣,目光幽幽地在了百裏青身上來回掃了一圈。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百裏青如此毫無防備地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從一開始認識他到現在,她和他同床共枕的日子也不見得少,但是一直以來,他永遠都比她先醒來。
哪怕睡到半夜,她無意間醒來轉身想打量一下他的時候,他都會在她呼吸稍微有些淩亂的時候,第一時間睜開眼,以至于讓西涼茉總有一種錯覺,這個男人,也許就是一個不用睡覺的妖怪,他仿佛從來沒有睡着過一般。
他的敵人大概很多吧。
所以連睡覺,都要睜着眼。
就如三國時的枭雄曹操一般,睡時睜眼,以劍抱于懷,有仆從靠之,則起而殺之,曰其好夢中殺人,以此警告和防備天下想要刺殺他的人。
她忽然想起曾經讓白嬷嬷去打聽到關于百裏青的傳說,傳說他極爲年少的時候就以美貌而被皇帝納入宮中,皇帝極爲寵愛于他,卻又擔心他漸漸成長之後,會成如唐時納蘭敏之之禍,惑亂宮廷,所以便在他十三歲的時候讓人将他閹割,以充後宮娈寵之用。
後來他借機上位,能力也極爲凸顯,以十五歲之齡得任司禮監副座,不久之後在皇帝的寵信之下絞殺了原來嫉妒他的司禮監首座,自己奪得了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位,從此以後他不斷鏟除異己,平步青雲,權勢日盛,終于曆任太子太傅,錦衣衛指揮使,得封九千歲,權傾天下,再無人能擋。
他殺人如麻,百官聞其名而兩股站站,想要殺他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而今,百裏青卻毫無防備地靜靜沉在自己面前。
蒼白、荏弱,卻依舊美麗得驚心動魄。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想法來,也許,或者,自己可以求證一下某個傳說,畢竟天下間還有誰敢拉開九千歲的褲裆一看究竟呢?
西涼茉清楚地記得不管是那日野泉之中,又或者是後來床底之間,他從來沒有真正全然袒露過身體。
西涼茉是那種下了決心就要幹到底的人。
她隻猶豫了不到幾秒,便伸手去解百裏青的腰帶,不一會子,腰帶便松了,她再掀開了他的衣袍袍,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顫抖地挑起了百裏青的亵褲帶子……
數十秒之後,西涼茉紅着臉,松了手,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果然如此’的情緒湧上她的心頭。
呃……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所謂“天閹之身”這種事,那些傳說還是不能盡信。
但是,不管是先天,還是後天,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百裏青倒真是個太監,确實不假。
美麗的東西總不會是完美的。
西涼茉楞了好一會子,才想起要幫他把衣衫給穿好,若是這大妖孽醒來發現自己趁機偷看,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她扶着仍舊昏睡的百裏青穿衣衫的時候,手無意地掠過他的背脊,一種奇怪的觸感讓西涼茉不由頓住了動作,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百裏青的背上,忽然目光一凝,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百裏青的背脊線條優美,皮膚色澤白細如玉,但那上面無數縱橫交錯的猙獰的傷痕,卻破壞了那整塊玉一樣的美感,從他的頸項到柔韌結實的腰肢上面密密麻麻,仿佛被什麽野獸曾經撕裂又拼合過一般,層層疊疊,甚至還有類似火烙一樣的痕迹。
光是看着,她就已經覺得疼痛,簡直不能想象當初什麽人能下這樣的手,有多大的仇恨才能這樣殘忍。
什麽人能承受這樣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
她有點不忍猝睹地将衣服給百裏青拉上,扶着他躺下,忍不住低低暗歎:“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行人之所不能行之事,能得人之所不能得之一切。”
他的美麗與百裏洛的純真無邪讓人憐惜不同,他靡麗的美過分具有侵略性和感染性,強大的時候讓人不敢直視,心生畏懼,而如今虛弱之時,卻讓人看着便有一種想要對他犯罪與掠奪的欲望。
西涼茉微微擰眉,這樣的美貌于任何人身上都是一種禍事,所以許多年前,不知他需要靠着什麽樣的手段才能保全自己,而不是成爲别人的禁脔,甚至能走到如今這樣天下間萬人仰望的地步。
西涼茉靜靜地看着面前完美安靜的睡美人,百味雜陳,她從來沒有想過去觸碰他的世界,更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他生出一段那樣畸形的關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