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輩子,容寵一生,連進宮的時候,皇帝都要喚她一聲堂姑母,何曾被自己的晚輩如此冷酷地威脅過。
她氣得簡直肝顫,蒙迪一拍桌子,怒瞪着西涼茉正要說什麽“你!”
西涼茉卻上前扶住了老太太的手,在她耳邊淡淡地道:“老太太,茉兒一直覺得您比本家的餘老太君聰明,您看,她和您鬥了一輩子,爲何她如今落個凄慘而死,子孫盡亡,家破人亡的境地,而您卻身居榮華處,子孫已滿堂,不過是因爲您的眼界兒高,能看得清楚世事罷了,茉兒身上流着的是哪家的血,您比我更清楚!”
既然白嬷嬷說了她是靖國公的女兒,那麽她絕不會放棄國公嫡女的身份的!
說罷,她扶着一臉震驚的餘老太君坐回了暖榻上。
餘老太君不敢置信地望着西涼茉,怎麽也想不出這樣的話會是她這樣一個豆蔻少女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那不是威脅,那是一種宣告。
“本家……本家……是你……”餘老太君想起了西涼茉出嫁之日,得到的消息,本家男丁全部慘死,而且詭異的是,他們都是死在自相殘殺之下,而餘老太君更是死在自己那個病痨的三兒子的刀下,死不瞑目地望着堂上子孫的屍體。
五城兵馬司的人隻說是盜賊搶掠就沒了下文。
難道是……
西涼茉仿佛很詫異地看着她:“老太太,您在說什麽,難道茉兒說得不對麽,如今本家覆亡,您雖然離開了本家,卻将西涼家發揚光大,難道您不比餘老太君更聰明麽?”
老太太看着西涼茉,又想起皇帝給她賜予的那些東西和容寵,忽然有些心中發冷,是了……
皇帝陛下如此恩寵于西涼茉,想必是猜出了她的真正身份。
這麽多年,他們所有人都以爲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西涼本家将西涼茉放進了去赫赫和親的名單裏,所以才惹怒了陛下,因此滿門覆滅麽?
皇帝爲了藍翎曾經有多瘋狂,她是見識過的!
老太太猜測着,看着西涼茉的面容,仿佛見到了另外一個曾經明媚的女子,她不由齒寒。
當初,若不是皇帝和無言都不能确定她的血統,又是個女孩,所以大家都默契地決定抛棄與無視的孩子,這個身份與血統不明的孩子,怎麽會還走到了這一天?
果真是天威難測!
若西涼茉是那種蠢笨膽小的孩子還好,偏偏她卻如此聰敏!
“好,我會看好了靖兒,你也要記得你怎麽答應我的,就算國公府邸再怎麽對不起你,但到底若沒有國公府,你早已餓死了,希望你不要忘記這一點!”老太太咬了咬牙,看着西涼茉沉聲道。
兩人各懷鬼胎,心思各異。
西涼茉并不知道老太太心中霎那間已經轉過如此多的念頭,隻是以爲她是被西涼本家的凄慘下場吓住了。
西涼茉看着老太太那副暗藏驚懼的模樣不由暗笑,怎麽,這是連最後的溫情面紗都不要了麽?
也罷,反正,她今日來本來就沒打算再和老太太演繹什麽祖孫溫情之戲份!
她來隻是要逼迫老太太必須做一件事。
“呵呵,一言爲定,隻是孫女兒還有一件事需要老太太去做。”西涼茉看着老太太微笑:“您如此睿智,想必因該明白若是不想大哥哥貿貿然地喪失了大好前程。”
老太太聞言,不由身上一寒,更加确定必然是皇帝想要認回西涼茉或者是在補償西涼茉所以才如此縱容她!
她立刻當機立斷地道:“今日韓氏的死,是我命人做的,隻因爲她紅杏出牆,敗壞家聲,其罪必誅!”
如今看來,韓氏是否真的紅杏出牆還是一個疑問,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那是一個死人,對于靖國公府邸和前程已經有沒有用處了。
西涼茉看着老太太眼底閃過的頹喪與惱怒,最終都化爲了不甘的屈服,這才滿意地彎起一抹冷淡的笑容來。
果然是國公府邸的老太太,敏睿而冷酷,卻一樣有弱點,既然如此在乎這些所謂的前途與家聲,那麽稍微付出一點被孫子憎恨的代價想必也是心甘情願的吧。
西涼茉一轉身悠然離開。
門吱呀一聲打開,西涼靖正巧走了進來,一會子不小心地撞上準備出去的西涼茉。
一團溫香軟玉在懷裏,他低頭,驚喜地發現竟然是方才看見的那個美麗少女。
“是你?”
西涼茉有點不習慣陌生的男性氣息充斥着鼻間,尤其是西涼靖的目光有種奇異的熾熱,随後,她退開一步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收斂了方才翻湧的情緒,對着西涼靖勉強露出一個笑來:“靖兒,來見過你的大妹妹,如今她已經被冊封爲貞敏郡主,前幾日剛剛嫁給了德王府的小王爺,今兒正巧也是回門之日呢。”
西涼靖瞬間怔滞地看向西涼茉,隻見她溫婉有禮地對着自己露出一個美麗大方的笑容來:“見過大哥哥。”
西涼靖不知道自己是因該爲她的身份而錯愕,還是因爲聽到她嫁人的消息而感覺失落。
他當然是知道西涼茉的,隻是印象中還是數年前那瘦弱幹癟,渾身是血的小女孩子,那日被仙兒和丹兒戲弄,強迫她與家中養的看門狗去搶一隻雞腿,讓這孩子差點被狗咬死,最後還是他從學堂歸來才制止了這種傳出去會讓禦史彈劾父親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