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閉上眼,不再說話。
靖國公的眼底掠過一絲不忍,但卻沒有再說話,靜靜地退出了老太太的房間。
甯安看着靖國公出來,上前低聲問:“國公爺……”
靖國公閉上眼,揉了揉瘋狂跳動着的太陽穴,試圖平緩一下自己混亂的心情,卻沒有什麽效果,随後他道:“本公不想聽到任何風言風語,否則……”
甯安看着靖國公滿是血絲的眼底,立刻沉聲應了:“是!”
“世子爺到了!”
鸾壽院門外傳來麗姑姑似含笑驚喜的聲音:“老太太盼了三年,到底将您盼回來了。”
“姑姑,老太太身體可還康健?”接下來傳來了青年男子爽朗有禮的聲音,令房内老太太冷漠陰霾的面容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來。
她杵着拐杖在上官姑姑的扶持下有些迫不及待地向門外走去。
剛開了門,細雪紛飛間,便見一個飛眉秀目,挺鼻薄唇,一身銀甲,肩膀上披着黑狐大麾,身材颀長的少年将官正提着劍站在麗姑姑的引領下往她房裏來。
老太太看着那少年将官,仿佛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眉目般,微微眯了眯眼。
倒是那少年将官先發現了老太太站在門口,立刻高興地加腳步迎上前去,随後露出欣喜的笑容,躬身抱拳激動地喚了聲:“孫兒西涼靖拜見祖母!”
老太太連上前幾步,眼含淚花地扶起了西涼靖:“好孩子,讓祖母看看你,這些年替你父親在邊關上,日夜風沙催磨,真真是瘦了!”
西涼靖三年前追随靖國公領着三十萬大軍前往在雁門關迎戰犬戎大軍,在曆經大半年的惡戰後,将犬戎逼退百餘裏不敢來犯,而後九千歲便連下三道金诏将靖國公調回了上京。
靖國公則尋了由頭令西涼靖留在雁門關。
如今已經是第三年,到了不得不換防之際,靖國公到底不敢頂着這擁兵自重,圖謀不軌的罪名,無奈之下隻得将西涼靖招回。
西涼靖眼眶微紅,但仍舊是露出一個極爲爽朗的笑容來:“祖母,孫兒可是長高了,長壯了,如今已經是個參将了呢!”
上官姑姑看着這對祖孫,笑道:“老太太,世子爺尚未解甲就來見您,可不能讓他在這門口說話,何況您身子可也受不得這風雪催磨呢!”
老太太這才擦擦眼淚,笑道:“都是我這老太婆糊塗了,快進來,乖孫兒。”
說罷,她便牽着西涼靖的手一路進了自己的房内。
進了房,金玉和金香都上來替西涼靖解開沾滿雪花的黑狐大麾,又爲他解下甲胄。
上官嬷嬷取了件銀鼠裘衣爲西涼靖披上,笑道:“這是老太太早在兩年前的冬日裏特意爲你做的,連着接了三年都爲您加長了些,如今應該正合适。”
西涼靖一邊披上一邊感到地笑道:“真的很合适,孫兒謝過祖母!”
老太太等他穿好,這才将他拖着坐在自己的暖炕上,讓上官姑姑拿了一盞熱氣騰騰的燕窩給西涼靖送過去,她笑道:“快喝,暖暖身子。”
西涼靖并不喜甜食,但體貼老太太一番心思,便也端着燕窩用了,随後笑道:“都是祖母有心了,祖母看着身子是極康健的,隻不知道父親和母親可都安好?”
因爲西涼靖鎮守邊關,這年月送信最少都要兩個月,何況韓氏一直不讓西涼靖參和内宅之事,是以西涼靖根本對西涼家内宅這大半年裏翻天覆地的變化完全不知。
老太太手上撥動的佛珠頓了頓,随後淡淡地笑道:“你父親的身子還是老樣子,總是在爲朝内之事日夜煩憂……”
西涼靖聞言,俊逸秀挺的眉目間掠過一絲殺氣,立刻咬牙道:“那閹黨禍國,總有一日,待我取了那閹黨狗頭祭軍旗!”
老太太目光忽然一冷,定定地看着他:“靖兒,不得妄言,休要或從口出!”
西涼靖這才驚覺這裏不是肆無忌憚的邊關了,便有些無奈地呐呐道:“是,孫兒不敢了!”
這些年在邊關的曆練,讓當年的狂放少年也收斂和成熟了不少。
老太太這才繼續垂着眼歎了一聲:“你母親這些日子感染了風寒,加上心疾病,所以身子不太好,你若得空就勸着她些,男兒三妻四妾,不過是尋常事,自尋煩惱,不過自毀身子,還有失身份。”
西涼靖一驚,母親身子不好?
随後他立刻道:“母親……她……孫兒一會子去看看母親。”
老太太眼皮都沒擡,隻冷冷地道:“你母親這些日子在靜養,修身念佛悔過,你就不要去叨擾你母親了,等過些日子再說罷。”
西涼靖頓時怔了,想要求情,但是看着老太太完全冷着臉,竟然沒有絲毫方才迎接自己時候的欣喜與激動,他就住口了。
什麽念佛悔過,不過是變相禁足了。
他是知道韓氏氣性大,磋磨了不少父親的小妾,隻是原本小妾就是伺候主人與主母的玩物,父親與祖母甚少過問。
若非是母親這一次太過分或者因爲什麽得罪了老太太,也不會被禁足,隻是……
西涼靖還是順從地拱手道:“是!”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從今兒起,你這孩子就在祖母的院子裏住三日!”
西涼靖楞了楞,随後苦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