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爲人婦,有些女子的确會選擇素淡簡單,以表示對婆婆的尊敬,但是實際上卻是一種示弱,平白失了身份讓人看不上,反而未必能讨好了婆婆。
西涼茉自附自己做不來那種低眉順眼的事,她雖不喜太過華麗的裝束,但今日也索性打扮得華貴異常。
拿住了自己的身份倒是讓人不好說什麽。
如今她沒有聽着靜雨的話,倒是選對了。
與司流風一起跪在了那老嬷嬷早已放下了下去的軟墊上,準備接了茶給王妃敬茶,司流風先敬了茶:“母妃,喝茶。”
德王妃看着司流風,慈愛地笑着,眼中仿佛還有一絲淡淡的水汽,接了他的茶淺淺喝了一口:“到底是看着我兒成親了,日後可不能如尋常那樣浮躁了,如今你也是成家的人了。”
司流風恭敬地笑道:“是。”
輪到了西涼茉,衆目睽睽下,一個丫頭用托盤遞來茶碗,西涼茉優雅地伸手去接,她剛碰了茶碗,正要微笑,但随後指尖傳來近乎疼痛的痛感,讓她笑容一頓,幾乎下意識地要收回手,将茶碗打潑。
但就在那一瞬間,她立刻穩穩地端住了茶碗,面色如嘗地捧住了茶碗,笑容婉約地遞給了坐在上首等着喝媳婦茶的德王妃,柔柔地笑道:“母親,喝茶呢。”
西涼茉的動作極爲文檔,絲毫不見異常,但是在那一瞬間,她聽見了空氣裏響起了兩道細微的抽氣聲。
于是她柔柔地看着德王妃有些猶豫地道:“母親,這茶水燙了,您可要仔細些。”
德王妃看着她手上沉穩,雖然看着有點微微泛紅的樣子,料着也燙不到哪裏去,便笑着去接過來,嘴裏道:“貞敏果真是個細心的呢。”
說着便将那茶水已經送到了唇邊,等到她發現茶的溫度不對的時候,已經是燙了嘴唇,德王妃大驚,手一抖,那滾燙的茶水頓時打翻了出去。
而西涼茉早早地就保持一定的距離,能被一些茶水濺上,卻不至于燙到自己,而德王妃就沒那麽好運氣了,一下子被潑了滿身滾燙茶水。
“啊!”
德王妃皺着眉,捂住着唇低低地叫了起來。
“王妃小心!”
“母妃!”
德王妃驚叫聲與周圍的人驚呼聲連成一片。
靜雨首先上前,拿着錦帕趕緊去替王妃擦拭銀鼠鑲夾棉金絲錦襖褂子,但大部分的熱水都潑在她藍底繡金紅牡丹馬面裙上。
“母妃,你有沒有怎麽樣?”司流風很緊張地站起來,對着外頭焦急地大嚷:“去叫大夫,快去請大夫!”
“少王妃,這是怎麽回事,您剛進門第一天就将王妃燙傷,這可如何是好!”靜雨很是不悅地轉臉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西涼茉。
她高高在上的模樣,倒仿佛她才是主子一般。
西涼茉看着她,臉上多了一絲委屈和茫然:“何曾是我将母妃燙傷?當初接過茶的時候,那茶就是如此滾燙,國公府邸裏,從來沒有奴婢給主子準備的茶是如此滾燙的,當初接過茶來,我隻以爲是兩邊府邸裏規矩不同,所以才……才遞給了母妃,我也曾提醒母妃仔細這茶滾燙。”
說着她将十指擡了起來,細膩的手指上被燙得極紅,看起來頗爲嚴重的模樣。
司流風原本對西涼茉将這燙茶送予德王妃還有三分不滿,卻在看到她纖纖細指上的燙傷後,便微微擰了眉,捧住她的手,嗔怪地道:“你這傻丫頭,茶如此滾燙,怎麽還捧在手裏呢。”
西涼茉微微紅了眼,輕聲道:“出門的時候,宮中的嬷嬷交代過,敬茶的時候,若打翻了茶,便是對夫家不敬,也是不吉呢,所以妾身就……”
“你呀,怎麽如此實心眼,這樣的茶也去捧!”看着西涼茉尖巧的嬌婉小臉,楚楚可憐,讓司流風隻感覺異常憐惜可愛,愈發地心憐,這可是他細心籌謀才娶到的妻,怎能如此委屈?
德王妃爲人細心,要求下人也嚴謹仔細,府上喝茶從來不曾有如此粗心的時候,何況還是這樣的場合,分明就是有人打算借機爲難新婦。
場上衆人都了然于心,并不說話。
虧得西涼茉身爲郡主倒也能忍耐這燙傷,若是當時她打翻了茶盞,那麽就有嘴說不清了。
如今這本該燙在她身上的茶,卻燙了德王妃,看着雖是西涼茉把茶端過去的,但卻也證明了有人蓄意爲難,實際上與西涼茉并無關系。
靜雨看着司流風當着衆人的面将西涼茉的手捧在手裏,一副極爲憐惜的模樣,便覺得極爲刺心,忽然冷言冷語地道:“是麽,少王妃倒是能忍呢,自己手上都燙了這個樣子,還将茶給了王妃。”
西涼茉看了眼靜雨,随後并不辯解地垂下眸子,對着德王妃恭謹地道:“母妃,是媳婦不夠仔細,都是媳婦的錯。”
司流風看着西涼茉嬌容含淚的模樣,便一陣心疼,嗔怪地看了靜雨一眼,随後冷聲對着管家道:“秦大管家,你是怎麽管丫頭的,分明是做事的丫頭不仔細,卻連累了主子,還不拖下去處置了!”
那端茶的丫頭本是王妃身邊的二等丫頭靜言,從一開始王妃被燙了以後就不敢吱聲,隻是在一邊看着,一副不關她事的模樣,聽聞司流風的怒語,便吓了一大跳,立刻求救似地看向了王妃的身後。
王妃身後便步出一個人來,秦大管家是個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留着兩撇小胡子,模樣倒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書生,頗有點風流倜傥的味道,并不若尋常貴族府邸的大管家那般看着多少有種市儈或者爲奴者的卑微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