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面前的女子果真是個不同的……隻怕也是看出了自己的來意了吧。
司含玉收斂了笑,在一邊坐下正色道:“姐姐若真是個眼皮淺的,妹妹倒是知道流風哥哥在江南杭州有一座别院,還有幾間蘇繡鋪子,裏面的繡品可是價值不菲,供姐姐一生吃喝不愁,穿金戴銀,而且杭州風景極好,不若到那裏去可好?”
這是在告訴自己遠離是非麽,看來百裏青那一次給她送東西的事,還真是不少人都知道了……西涼茉淡淡地道:“是小王爺讓你來告訴我這番話的吧?”
“是我擔心姐姐被别有用心的人蒙蔽了。”司含玉頓了頓,又颦眉輕道:“哥哥的日子也隻是面上光鮮罷了,十幾年來也沒幾日是舒心的,哥哥性子又是個目下無塵的,難得如此傾心于姐姐,我隻希望你們能過上舒心日子,莫要被小人戕害。”
說到最後,她已經是圓圓大眼含了淚。
西涼茉有些意外,随即笑道:“德王妃雖然是繼妃,但并無子嗣,但聽說她是小王爺的親小姨,又對小王爺一向疼愛的很呢。”
司含玉似是德王妃親生,如今卻來說這些仿佛數落母親的話,真是……奇妙。
司含玉怔怔看着西涼茉,苦笑:“有些時候,真真是日子光鮮罷了,正如姐姐,若平頭百姓聽說靖國公家嫡女,誰不道是富貴人家,整日錦衣玉食,開心快活呢。”
說罷她猶豫一下又低聲道:“原先父親奉旨巡視邊境東南大營,實際上卻是在暗中查訪關于東南大營的糧草被貪墨,激起軍中嘩變一案,卻在巡視途中忽遇苗疆賊寇作亂,戰死疆場,但這賊寇來的蹊跷,東南大營靠近苗疆,這些年苗疆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一向太平,哪裏來的賊寇呢?”
仿佛憶起過往傷心事,司含玉又掉了兩滴眼淚,又道:“父親一身武藝,手下親兵也身經百戰,遇上那些賊寇,卻沒有一個人能逃掉,這豈非怪哉,與其說那是賊寇,倒不如說是殺手,後來此案震驚朝野,司禮監按律命人查訪,當時司禮監副座卻命人草草殺了一批流民草寇,又以東南天氣炎熱不宜保存屍體爲由,将父親屍身火化,哥哥當時被父親帶在身邊,那一次剛巧被留在了相郡府玩耍,所以逃過此劫,但卻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呢!”
“司禮監副座?莫非……”西涼茉聽得心驚,但面上卻不露聲色。
“正是如今的司禮監首座,錦衣衛都指揮使、太子太傅——九千歲。”
司含玉咬牙切齒地道,面露憤怒之色:“哥哥親眼看着九千歲冷漠地令人将父親的屍身焚化,不管怎麽求他,他都不讓哥哥最後見上父親一面,那些錦衣衛甚至将哥哥一腳踹扔了出去,那年哥哥不過是個幼童,稚子何辜?”
稚子何辜?
若此事真是百裏青做下的,那麽他放了司流風已經是他大發慈悲了,她那位師傅素來心狠手辣,向來做事不留餘地,隻愛斬草除根。
西涼茉一邊安撫着仿佛極爲傷心而泣不成聲的司含玉,心中卻默默地道。
但她心内還是頗爲震驚,想不到十幾年前不過是個司禮監副座的百裏青,也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竟就這樣一手遮天,而且德王爺那時候應該手握重兵,正是權勢最強盛之時。
原來,百裏青和司流風……說不得還有殺父之仇。
她又想起百裏青仿佛對她決定嫁給司流風總有一些态度暧昧、若有所思的樣子,甚至說出了要滅德王府滿門之類的話,再回憶之前種種,頓時有些奇異的感覺,莫非百裏青要用自己來掣肘德王府麽?
這……卻不在她的計劃之内了。
西涼茉輕哼,昨日那樣耳鬓厮磨,他都沒有告訴她這些事,是想等着看她發現之後會怎麽處理吧?
但她也并不意外,她與百裏青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系,若從合作者的角度而言,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司含玉見她已有所悟,眸光中閃過慰色,司流風知道百裏青似乎對西涼茉頗有不同之意,便心下有些猶豫與焦慮,她是真心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小嫂子是司禮監插在哥哥身邊的棋子,所以才自告奮勇來試探一番,何況她挺欣賞靠着一己之力在逆境裏翻身而起的西涼茉。
誰人不知靖國公府大小姐原本一個影子一樣的人物,能在那出了名好手段的韓氏手裏翻身,絕對不是憑借着幸運二字就成的,她見着西涼茉也不似那心機歹毒的,也堪稱哥哥的良配。
西涼茉輕歎一聲,眉間籠上輕愁支着額頭輕歎:“那日出宮之時,司禮監的連總管命姐姐爲九千歲制最好的胭脂,姐姐便應了,妹妹,你既知我苦處,便也曉得我身似飄萍,自也隻能奉承他人,否則又如何能有活路,你也知我那嫡母嫡妹何曾是好相與的。”
司含玉一聽,忙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待得出了這個門,你就是哥哥的人,你要信哥哥必定能護你周全,德王府也不是那門庭軟弱的,讓人欺負到自己王妃頭上。”
聽着西涼茉的話,她不過是去巴結那些閹人,那些首飾不過是連公公賞賜之禮了,既然那如此,倒也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