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果然朕齋戒沐浴九日,得了上清宮老君垂憐,賜來丹藥,快拿無根天水來。”宣文帝大喜,立刻命太監送上天水香露。
所謂天水、無根之水,即爲雨露,道家認爲雨水從天而降,毫無污垢,純潔無暇,乃養氣度元之水。
韓貴妃雖然口稱恭喜陛下,但她看着那丹藥皺皺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皇後看着那丹藥,心中擔心,到底忍不住要開口:“陛下,是否……”
“皇後娘娘,這丹藥乃純陽火丹,隻得一粒,隻能供給陛下服用,娘娘純陰鳳體,恐怕不宜服用。”百裏青看着皇後慵懶地道。
皇後看着百裏青那雙詭美的眸子,深不可測,陰霾非常,頓時吓了一跳,要說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皇帝則捂住丹藥,也有些不悅和提防地看着皇後道:“皇後不必擔心,若他日朕飛升成仙,必定前來接走皇後就是了。”
皇後無奈,百口莫辯,隻能看着百裏青一句話四兩撥千斤地就挑撥了皇帝對自己的猜疑。
她隻能艱澀地笑道:“陛下多慮了,臣妾隻是覺得這丹藥實在美麗,想知道什麽成分罷了。”
陛下是她的夫君,她不能如韓貴妃那樣膽小旁觀,任由陛下服用不知什麽東西的丹藥,平日看不見就算了,今日她還是希望能勸誡一下陛下。
陛下實在太信任百裏青了,若哪日這妖人給陛下下毒……後果不堪設想。
皇帝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皇後不必知道成分是什麽,仙家之物,豈能是凡人所了解的。”
說罷他就着無根天水将丹丸服下。
皇後無奈又失望,隻得要緊了銀牙不再說話。
韓貴妃雖然擔心,但還是很幸災樂禍皇後在百裏青手上吃癟,又被皇帝猜疑用心。
看着皇帝服用了丹藥,百裏青才似乎頗爲感興趣地挑了下修長的眉:“不知方才陛下與娘娘們正在說什麽喜事,微臣可有幸一聽?”
皇帝服用了丹藥,似乎精神一震,随後也很有興緻地将方才的事說了一遍。
“哦,竟然有這樣的巧合啊。”百裏青敲了敲手裏的折扇,睨了眼神色不佳的皇後,似笑非笑地道:“說來也巧,這位靖國公家的小姐,貞敏郡主,可是咱們故人之女,卻不想到如今這麽大了,都能嫁人了。”
此話一出,韓貴妃暗自嘀咕,故人之女?
誰不知那西涼茉是靖國公的女兒。
但皇後臉色梭然變得蒼白,一下子擡起頭死死盯住了百裏青,目光裏仿佛帶着一絲祈求又帶着一絲畏懼,一絲威脅。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百裏青這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威脅他,從他攫取了絕對的權力開始的那一刻,隻有他威脅别人的份。
“故人之女?”皇帝楞了楞,久遠的時間讓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百裏青幽冷陰郁的魅眸閃過一絲惡意,笑着道:“是啊,陛下恐怕一時間不記得,這位貞敏郡主并非靖國公府上如今的當家主母韓二夫人所出,而是當年的凰翼将軍藍氏所出,前些日子進宮的時候,微臣看着那位小郡主,真是出落得越發肖似乃母了呢。”
一番話,宛如晴天霹靂,霹在了帝後身上,宣文帝仿佛心神大震,一下子想起了什麽,臉色模糊地喃喃自語:“哦……是翎姐姐的女兒嗎,她好像是有一個女兒呢,她的女兒都這麽大了,要嫁人了麽……”
不知宣文帝想起了什麽,一向疲乏而顯得有些衰敗的容顔上顯露出一種奇異的笑容。
韓貴妃愣愣地看着皇帝的那一抹笑容,皇帝從來是疏離淡漠的,但那種堪稱詭谲的笑容是怎麽回事?
這一輩子,她都沒有想過會在皇帝那種永遠都是倦怠疏冷的臉上看到那樣的仿佛發自内心的笑容。
而皇後也在怔怔地看着皇帝,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什麽極爲苦澀的東西正在湧出心底那些陳腐而多年不見天日的傷口。
惟獨挑起一切的百裏青冷眼看着帝後妃三人神色各異,各懷心思,他頓了頓,給足了他們醞釀情緒的時間,方才又慢條斯理地搖着折扇道:“是啊,陛下,那位小郡主,倒是個有趣的妙人兒,容貌肖似藍大夫人,但是性子卻差頗遠,陛下不若招她進宮來叙叙舊呢。”
韓貴妃莫名其妙地看着百裏青,叙舊?
不是與故人才能稱之爲叙舊麽,就算叙舊也該是招藍氏進來,招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進來叙什麽舊?
不過藍氏那個女人吃齋閉門也都十幾年了,什麽人都不見,連唯一的女兒都不聞不問,記得當初有傳聞陛下曾經在藍府裏住過幾年,一直都喚藍氏做大姐,隻是後來藍氏嫁人,陛下似乎也忘了當初這個姐姐,如今歲月蹉磨下,也不知老成什麽樣子了。
但既然百裏青開口了,韓貴妃也有意給他做個人情,讨好百裏青,便也嬌滴滴笑道:“是啊,陛下,臣妾也想好好地與這位未來的侄兒媳婦叙叙呢。”
百裏青睨了眼韓貴妃,唇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意,沒有說話。
但皇後卻是忽然狠狠地瞪着韓貴妃,就幾乎差點脫口而出“蠢貨”兩個字了。
韓貴妃自然是不甘示弱,挑釁地與皇後對視。
皇帝不曉得自己的妻妾間烏眼雞似的在互相瞪着對方,隻是慢慢回神後,缥缈地笑了笑:“好,改日宣這位貞敏郡主進宮來,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