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三清殿到了,請您小心。”穿着一襲雨過天青色宮裝的大宮女恭恭敬敬地站在車辇前,伸出了手,恭候着自己的主子下辇。
最先出現的是一隻雪白的手,手腕瑩潤如玉,宛若無骨,輕輕地擱在了宮女的手腕上,随後垂珠簾子一晃,一襲繡着飛雲盤鳳紋的紫裙一擺,宛如豔麗的紫芍藥瞬間綻開花瓣,從中吐出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美人雲鬓高聳,斜斜簪着一隻八尾流蘇鳳凰挂珠钗,盤雲髻上點綴着一顆顆龍眼大小的南珠,長長的赤金流蘇從兩頰上墜在肩上,長眉入鬓,媚眼含春水,朱唇銜芳露,一身華美紫色鲛珠紗裙,雲絲披帛飄飄蕩蕩,不是最受寵的韓貴妃娘娘,又是誰。
這一身富貴華麗的裝扮,在她身上不顯俗豔,隻顯得她更加豔麗不可方物。
韓貴妃下了辇,一擡頭,就看見了不遠處停着另外一擡鎏金鍍金的華美鳳辇。
她妩媚的眼裏閃過一絲異色,随即輕嗤一聲:“想不到皇後娘娘也來了。”
貴妃的車辇雖然也被稱爲鸾駕,但其實規制上比皇後還是差了不少,上面雕刻的鳳凰不但是八尾的,更不能以金漆裝飾,所以韓貴妃雖然面上仿佛處處都要顯出自己比皇後更得寵,但心中也明白,她再受寵卻也還比不得皇帝的嫡妻。
處處比皇後矮了一頭。
但若是她能登上皇後之位,那就不一樣了。
韓貴妃微微眯起眼,鎮定自若地向三清殿走去,一名小太監遠遠地看着貴妃娘娘的鸾駕到了,立刻迎面過來,讨好而恭敬地笑道:“娘娘來了,待奴才前去爲您通傳一番。”
韓貴妃撫了撫自己的紅寶石嵌金耳環,仿佛不經意地輕笑道:“小卓子,今兒皇後娘娘來了麽,來多久了?”
小卓子立刻道:“早前陛下正在與九千歲在内殿裏商議朝政呢,後來皇後娘娘就來了,如今已經來了大半個時辰,大約是在商議太子爺的婚事。”
韓貴妃聽到九千歲的名頭,有些不舒服地微微擰眉。
随後她不無諷刺地一笑:“九千歲是來和陛下商議朝政的嗎,本宮看着那位千歲爺是過來與陛下讨論煉制仙丹之事或者又給陛下推薦什麽仙山洞府的道士才是真的。”
百裏青那奸佞,就是他引誘着陛下去修什麽仙,也不知道去哪裏弄了好一堆太極山、乾坤洞之類的道士來日日煉丹念經,弄得陛下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身子卻日漸虛弱,偏偏陛下還極爲信賴,甚至依靠百裏青那個奸佞,去她宮裏的次數是越來越少。
好在近年也沒有什麽特别出衆的秀女被采選入宮,有些不安分的宮嫔,也被她想法子給處置了,至于皇後那個老女人,陛下隻是初一十五去她坤甯宮坐坐,若不是因爲她與陛下是從潛邸一路過來的,有從龍之功,生了個不錯的兒子,而偏偏自己又沒有子嗣,隻得兩個女兒,她又豈能在皇後的位子上呆那麽久!
韓貴妃進了正殿,便收起了臉上冷冽不屑的神色,換了一張笑意妩媚的面容,對着正坐在書桌前談話的帝後二人行禮。
“嫔妾拜見陛下,拜見皇後娘娘。”
宣文帝看着自己的愛妃過來,雖然還算俊朗,但因爲長期服用丹藥素食而過分青白,并且黑眼圈濃重的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愛妃平身。”
陸皇後看着豔若桃李的韓貴妃進來,一副嬌滴滴的模樣還在請安就對皇帝抛媚眼,心中冷笑一聲,暗自罵了聲狐媚子,但一向溫潤平和的面容上卻仍舊挂着溫醇的笑容:“妹妹,請起,今兒是什麽好日子,竟然讓我們姐妹都在陛下這兒碰上了呢。”
“是啊,真是巧,說不定還有更巧的呢。”韓貴妃笑笑,在宣文帝身邊站着,仿佛極爲自然地伸出兩個粉拳爲宣文帝捶起肩膀來。
宣文帝似乎也頗爲喜歡她的體貼溫柔,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就喜歡打啞謎,怎麽,有什麽事來找朕,可是又看上了暹羅進貢的鲛珠紗,這一次統共也就得了那麽幾匹,如今都分可三匹下去,剩下的要存在庫房裏賞人,可再沒有了。”
韓貴妃不依地作勢要打:“陛下,你就喜歡取笑人家,難道人家在你眼裏就這麽貪心嗎?”
陸皇後在一邊,看着他們如此親密自在,口中不由苦澀起來,妾氏可以随意與夫君取笑吃醋,那是妾氏的情趣,但正妻卻必須端莊典雅,賢淑大度,尤其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更要如此。
她隻能看着那些女人在自己夫君身邊不斷打轉,卻還要笑臉相迎,譬如現在。
陸皇後也笑着道:“妹妹最是可人,怎麽會貪心呢,也不知妹妹說更巧的是什麽?”
韓貴妃睨着陸皇後,似笑非笑地道:“娘娘,妾身是來爲自己侄兒請一道婚旨的。”
她知道陸皇後原本看上的人裏面有西涼茉那個丫頭,卻不知道爲什麽後來在太子良娣的甄選宴會上,突然失去了對西涼茉的興趣,這實在是讓人好奇,說不定,她可以探探陸皇後的口風。
到了現在,韓貴妃仍舊爲西涼仙失去了成爲太子妃的機會,而異常惋惜,她是看着西涼仙長大的,自然對這個看似端莊溫雅實則心機深沉的侄女兒有三分了解,若是她能成了太子良娣,不但能監控太子與皇後的舉動,未來若生下繼承人,她也不必擔心宣文帝駕崩後,皇後會對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