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太太娘家姓慎,這慎二太太素來也是個尖刻的,随即便冷笑道:“二夫人也真是個善心的,對着這麽有失德行的敗壞門風的,還牽累父母,就是不打斷了腿,也要剃了頭送到宗祠廟裏去修行的,方才以正門風!”
一時間,長房裏幾個姨娘也都附和,素來愛抱韓氏大腿的陳姨娘甚至鄙夷地嗤道:“是了,有什麽仆人就有什麽主子,那紫梅是個不要臉勾引殘害主子的賤坯子,也早能看出這小騷蹄子不是什麽好貨。”
“早日送到宗祠裏去,也免得哪日做出什麽淫辱門風的事,才叫哭也來不及哭!”
“就是。”
西涼茉這下可聽明白了,原來如此,給她定了這樣的性,就是想斬草除根地将她直接送到宗祠裏去做姑子,永不得見外人,一輩子不得翻身,斷了自己的念想,還要讓人贊她一聲好仁慈。
就是老太太和爵爺都無法反駁衆人通氣連枝的決議,何況他們原就不是真心疼惜她。
西涼丹今日這樣的好口才,想必是得了韓氏的指示。
隻是這對母女似乎完全不記得,如今的她可不再是那個草芥一樣任由她們作踐的小丫頭,而是皇帝親封的郡主!
哦,不,想來越高貴的身份毀了名聲,就越讓人不恥,這才是她們的目的吧。
西涼茉心中冷笑,那就且看看誰能将誰來作踐。
韓氏怕時間拖得越久越生變,心中愈發焦急,再不忍耐地大喝:“給我狠狠地打!”
那些粗鄙仆傭再無顧忌,拿着長棍子就要朝西涼茉劈頭蓋臉地狠狠打下,甚至都顧不上塞住她的嘴往長凳子上按了。
而此時,何嬷嬷忽然上前一手擋住最當先打下來的那木棍,森冷地厲斥:“誰敢在貞敏郡主面前放肆!”
而西涼茉也瞥見了白蕊忽然朝她點了點頭,她立刻趁着這些人被何嬷嬷的吸引了注意力,一把推開最前面的一個拿着家法的婆子,向上首的韓氏撲去,悲傷地叫道:“母親,您爲何要冤枉女兒,您明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難道您是在怪女兒沒有在皇上面前保下二妹妹不受罰麽?”
韓氏不防,她又身上帶傷躲不得,大驚之下頓時被西涼茉撲個正着,西涼茉下了死力狠狠一下子撞在她的腰腹之上,将韓氏牢牢壓在那軟塌之上。
韓氏腰臀受傷,原本就是虛虛靠在軟塌上,盡力避開傷處,誰知西涼茉這樣大力壓來,頓時痛得臉色慘白,慘叫一聲,隻死命地去試圖推開仿佛受盡委屈在母親膝蓋上哭泣般的西涼茉。
等一旁伺候韓氏的李嬷嬷等人回過神來,趕緊七手八腳地去扯西涼茉的時候,韓氏已經滿頭冷汗,直翻白眼,幾乎暈厥。
李嬷嬷等人大驚,娘喲喂,二夫人被大小姐這樣一壓,半條命都要沒了!
西涼茉下了全身死勁去壓磨韓氏被闆子打爛的傷口,不讓她和李嬷嬷等人推開自己,直到耳邊聽到了身後炸鍋似的吵鬧間,有紛疊沉穩腳步而來,這才唇角勾出一抹冰冷弧度,忽然松了手。
李嬷嬷和紫蓮、紫黛等人完全沒料到西涼茉的松手,她們一扯,就将西涼茉一下子扯倒在三尺外的地上。
“住手,成何體統!”靖國公的一聲怒叱,宛如平地一聲炸雷将所有的吵鬧都壓了下去。
衆人齊齊回頭看去,靖國公正領着一個藍袍拿着聖旨的太監站在堂外,怒氣沖沖地看着堂内一片混亂。
靖國公他領兵多年,素來令行禁止,治家嚴謹,哪裏想到竟然讓皇帝使者看見這樣混亂不堪不成體統的一面。
一片寂靜中,何嬷嬷突如其來的兩聲冷笑異常的刺耳:“哼,想不到靖國公府邸竟然不知尊卑到如此地步,堂堂一品皇家封诰郡主,也要被下人打殺,這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一番話,宛如晴天霹靂将衆人霹得暈頭轉向,面面相觑。
靖國公這才看見跌倒在地上臉色蒼白,淚如雨下的西涼茉,頓時臉色鐵青,他是方才知道這個女兒立了大功,挽救了國公府邸滿門,被冊封爲郡主的,卻不想一來就撞上如此場面。
“哎喲,這是怎麽回事,貞敏郡主這是怎麽了,是誰如此大膽敢對陛下親封的郡主娘娘如此無禮,不要命了麽!”那宣旨太監先是目瞪口呆,随即瞥了那些拿着木棒還沒放下的人冷笑起來。
他爬上一品内監的位子,這輩子宣旨也宣了不少次,倒是第一次看見這麽‘熱鬧’的宣旨場面。
郡主?什麽郡主?!
在場衆人除了西涼丹和韓二夫人面色鐵青以外,其他都一臉懵懂茫然。
靖國公看了衆人神色一眼,便心中了然,看樣子府上似乎還不知道茉丫頭冊封郡主之事,他隻得尴尬地道:“讓公公見笑了。”
随後他朝着那些傻在當場的仆役,厲色怒喝:“還不放下棍子,速速跪下!”
靖國公在府邸裏素來是如神祗一樣的存在,威嚴不可侵犯,這一喝吓得那些仆役手裏棍棒掉了一地,趕緊跪下伏地。
靖國公臉色才是稍霁,随後目光灼灼地看着何嬷嬷:“不知這一位是……”
他戎馬半生,又出身百年簪纓世家,看人極準,一看何嬷嬷雖然身着衣衫款式普通如一般大戶人家有地位的嬷嬷,但料子卻是十金一尺的流雲錦,身上氣勢更不是家中仆人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