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相看小宴,西涼茉的名聲多少都還是傳了出去,尤其是那位禦史陳夫人,很是喜歡她,時時與人聊天的時候提過及,慢慢地也就傳到了有心人這裏。
南宮是知道自家主子正打算籍此宴會爲幾個皇子龍孫們選擇一些新婦,畢竟好幾位雖然有了正妻,但是不少皇子們的側妃之位還虛懸着,而皇後也在操心着爲太子殿下再選一位良娣。
皇家媳婦不需要多大才名,更需要恭謹有禮之女。
“且再看看罷。”皇後淡淡一揮手,南宮姑姑立刻恭謹退開。
一旁的大長公主聽到了坐得最近的皇後私語,她冷冷地瞥了皇後一眼,目光裏竟然有一分怨恨冷厲之色。
未過多久,西涼茉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作品,收筆,随後揮手示意,一名渾身素白,隻松松挽了黑色長發在身後的宮女恭敬地走了過來,宮女臉上不施粉黛,所以一張臉素素平平,平庸得讓人不想再看一眼。
衆人不由都被挑起了好奇心,猜測她是否給那宮女畫了一件衣衫?這雖然也算有趣,但也算不得什麽出衆之技藝,而且——西涼家大小姐的畫實在太醜了。
西涼茉讓那宮女站到了絹布之後,随後讓那兩名手執濕淋淋絹布的宮女忽然将那名宮女包了起來,緊緊地包裹着,同時她自己伸手在那絹布裹在人身上的凹凸不平處不斷地輕按。
因爲她行爲古怪,那被裹着的宮人似乎也沒有想到這位小姐要用這玩意包着自己,一驚之下,就扭動起來,裹着那紗絹畫布,人體看起來起伏不平,像一隻巨大的蛹。
愈發的讓人好奇,也有人覺得惡心怪異的不想去看而别開臉。
“這是……”連懶懶靠在龍椅上的皇帝也忍不住有些奇怪地支起了身子。
好一會,西涼茉才退開,同時命那兩位宮女松開絲絹。
絲絹極爲柔軟,一下子便滑落開,露出了裏面的人。
這一露之下,衆人不由倒抽一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西涼丹彈琴的聲音也瞬間斷去。
紗絹裏面露出的宮女,一張嬌容,從頭到腳已經染上了胭脂顔色,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唇紅齒白,眉眼盈盈,眼角還有一隻粉色水墨蝴蝶振翅欲飛,仿若濃豔山水,春色明媚。
一身素白的衣裙也染盡了那絲絹上的胭脂水色,變成了一件花葉斑斓的彩衣,女子一頭蜿蜒及地的墨色黑發壓在上面愈發顯得濃稠如雲。
西涼茉微微一笑,一擡手,那女子便優雅地款步向着帝後面前而去,她每走一步,那披在她身上的被吸盡墨色而呈現白色的柔軟絲絹便被湖風吹起,煙煙袅袅,缥缈如霧,香氣四溢。
不知何時,幾隻極爲美麗的大鳳尾彩蝶翩翩而來,繞着女子飛舞,最後落在她的發間,而女子也已經對着皇帝盈盈下拜:“萬歲安康!”
媚色無雙,姿容絕麗,這哪裏是面無平淡的宮女,分明是那鳳尾彩蝶落地幻化而成的七彩斑斓——蝴蝶仙子。
場中鴉雀無聲,衆人心中震撼,他們終于明白爲什麽要把人身畫成兩倍大,不如此,怎麽能染上背後的衣衫,這般絕巧心思,鬼斧神工,哪裏是畫畫或者胭脂妝點可以形容,這簡直就是——換皮!
“這……這是什麽技法?”皇帝到底看多了絕色,尤其是他身邊的那位九千歲,更是絕色中的絕色,所以最先從巨大的視覺沖擊中清醒過來,雖然目光還落在那已經化爲蝴蝶美人的宮女身上,但已經開口詢問。
“回禀皇上,這叫做——畫皮。”西涼茉露齒一笑,她早就想好了借蒲松齡先生妙筆一用。
畫皮?
果然是畫皮!
雖然聽着有些驚悚,但是卻異常的貼合,衆人恍然,男子們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蝴蝶美人,而女子們都牢牢地盯住了西涼茉的天工巧手和碟碟胭脂。
“畫皮、畫人、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奉此小技以博陛下、衆位娘娘一笑爾,臣女祝陛下永世如今耳聰目明,所有諸般惡人假面都逃不過陛下灼灼法眼,一目千裏,有陛下所在,我天朝必定四海升平,海清河晏——大清明。”
說罷,西涼茉優雅從容地深深地拜了下去,三呼萬歲。
皇帝一怔,琢磨了片刻,原本落在蝴蝶美人身上的目光終于落在那伏首的少女身上,愉悅地撫掌大笑起來:“好,好一個畫皮、畫人、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諸禦史日日拿着奏折之乎者也地煩朕,卻不若這一個小小丫頭能讓朕如今日這般大悅。”
原本不過是驚豔手技,如今西涼茉再爲之罩上一層高潔外衣,不但龍心大悅,就是皇後也露出了笑意,原本以爲這丫頭雖然賢孝沉靜,但卻還是技拙上不得台面了些,卻不想她不但不技拙,還有一顆玲珑心。
皇帝大悅,一幹衆人豈有不趕緊拍馬屁之理,全都趕緊伏地大呼:“我天朝必定四海升平,海清河晏——大清明。”
“陛下,也該賞了這位靖國公家的小姐才是。”皇後難得地出聲笑贊,頓時惹得衆人矚目。
“賞,重重有賞!”
“不知陛下賞這位小姐什麽,依微臣之見,不若賞這位小姐一個縣主之位如何?”一道恍如琴撥卻異常涼薄的聲音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