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點點頭,立刻去喚金玉了。
等到西涼茉打扮停當,在白蕊的攙扶和金玉的随侍下,袅袅娜娜地走到了湖邊時,那裏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人,紅錦的濕淋淋的屍體被擺在草叢間,因爲過了好幾日才浮出來,所以腫脹得十分可怖猙獰,許多膽小的丫頭都捂住臉不敢看,衆人議論紛紛。
西涼仙在不遠不近處站着,身邊跟着穿桃紅比甲的四個大丫頭拿着各色汗巾、花果,五個穿鵝黃比甲的二等執扇丫頭,俱是容色清美,低眉斂目,沒有任何人上前圍觀,舉止端莊,通身都是規矩,更加襯托得西涼仙高貴優雅,氣派非常。
西涼茉忍不住冷笑,好一個西涼仙,好一個端陽縣主,如此這般規制,這般氣派,就是大内中宮皇後、貴妃也不過如此,果然是野心非常。
韓家出了一個貴妃,看來還想捧出一個皇後,也不嫌紮眼得慌。
她心中有了悄然計較,随即斂了神色,讓金玉扶着自己慢悠悠地一搖三晃地走到西涼仙面前行禮,嬌怯怯地道:“茉兒見過縣主。”
西涼仙大老遠地就見西涼茉過來了,見她遠遠地在那看了一會,再慢悠悠地走到自己面前行禮,一副風吹就倒的嬌弱模樣,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眼,思索起來。
這個丫頭,是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呢?
悄無聲息地就得了父親的眼;将虞候那樁倒竈的婚事推到算計她的西涼霜身上;此後不但挑撥得多年來第一次正眼看她的老太太懲罰了一向疼愛的丹妹,還成了老太太眼裏的紅人。
西涼仙的目光停在西涼茉的身上,她一件淡紫色繡臘梅花的修身薄紗褙子,白色撒紫梅花百褶襦裙,身段袅娜。
烏黑的長發在頭上簡單挽成一個圓髻,斜斜插着幾隻素銀紫水晶流蘇簪,她清美的眉眼間早沒有那了那股畏縮小家子氣,雖然臉色略顯蒼白削瘦,就像她裙上的梅花般,雖然比不上自己大氣富貴,但自有一股子嬌柔清雅的氣韻,讓人移不開眼。
“茉姐兒,果真不一樣了呢。”西涼仙忽然笑了,嬌美大氣的面容漾開如富貴牡丹初綻一樣的微笑。
西涼茉怎麽會聽不出她的語帶雙關,西涼仙似乎忘記叫她起身,西涼茉也仿佛沒有察覺一般,依舊半蹲着身子,羞怯地道:“承蒙老太太的擡愛。”
“是啊,茉姐兒果然是個有心人,往日裏我們都不知道呢,若非哪日無意得罪了茉姐兒,說不定就要被老太太打發去跪祠堂。”西涼仙語氣輕柔,但語意尖銳,分明是在指責西涼茉挑唆了老太太,陷害西涼丹,引來一旁丫頭婆子們的側目。
西涼茉一臉詫異,仿佛惶恐般地道:“縣主,茉兒可擔待不起這般罪名,老太太耳聰目明,睿智通達,一向是我們家中人人敬重的老祖宗,怎麽會老糊塗聽人挑撥呢?”
西涼仙沒有想到西涼茉居然給自己挖了個陷阱,不由冷笑道:“茉姐兒是糊塗了麽,本縣主何時說過這樣的話,果然是牙尖嘴利,慣會挑撥離間的。”
“茉兒不是那種人,老太太更不是糊塗的,縣主您多心了。”西涼茉淡淡一笑,綿裏藏針,分毫不讓。
兩姐妹正暗裏機鋒交手間,忽然聽到一聲重重的咳嗽:“咳咳……這是怎麽回事?”
衆人回頭一看,靖國公一身常服領着幾個長随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湖邊,紛紛下拜。
西涼仙和西涼茉也福了福,隻是西涼茉似乎有些踉跄,身形晃了幾晃,西涼仙身邊的大丫頭紅蓮立刻上前扶着西涼茉,笑道:“茉姐兒這是怎麽了,國公爺面前都站不穩,若是在貴人前失禮了,可怎麽好。”
看似打趣的話,實則在說西涼茉毫無教養,行禮都行不好,是對父親的不敬。
靖國公看着西涼茉眸中冷光微閃,隻是西涼茉并不辯解,隻怯怯地道:“國公爺恕罪。”
西涼仙心中冷笑,隻是沒讓她得意多久,就有人出來替西涼茉解圍了。
“回禀國公爺,大小姐身上有傷,原本就虛弱,因爲方才對縣主行禮太久,所以才失禮的。”金玉忽然出聲,不卑不亢地對國公爺行了個禮。
金玉是老太太的人,她自然對西涼仙不如其他人那般顧忌。
西涼仙唇角一僵,看向靖國公,果然,靖國公似想起西涼茉身上爲何有傷,立刻親自上前扶起她:“你這丫頭,既然還有傷,又何必行什麽禮。”
說着,他的目光似無意就掃了西涼仙一眼,西涼仙心中暗恨,她知道這是父親在責怪她就算想整治西涼茉爲西涼丹出氣,也該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能這樣苛刻。
“父親,是我大意了,光顧着和茉姐兒說話,竟忘了叫她起來,自家姐妹,何須多禮。”西涼仙嬌嗔地笑道。
靖國公看着西涼仙的模樣,不由慈愛地道:“你這孩子素來是大方得體的,自然不是故意的。”
西涼茉看着他們父慈女孝,心中不屑冷嗤,若非她方才行禮之時故意挨着金玉,讓她察覺自己的顫抖,此刻要被斥責行止無禮的就是自己了。
人心果然是長偏的。
西涼仙猶自做出猶豫模樣:“因着女兒身邊的大丫頭紅錦三日前去茉姐兒那傳話,結果就死在了湖裏,今日浮出來的時候,身上還有一件茉姐兒的脂粉盒子,女兒想茉姐兒不是那種草芥人命、無端打發下人的殘酷之人,所以才心急和茉姐兒問話,竟忘了她還行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