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是一番附和恭維之語。
“坐在左上首的就是德王府的小王爺,你可看清了?”西涼仙悄聲問身邊的妹妹,西涼丹好不容易收拾好了狼狽又憤怒的心情,此刻微微紅了臉,向左上首看去。
隻一眼,她便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直跳,隻見夏日細碎的陽光下,男子面如西嶺雪,星目墨色深邃,鼻如懸膽,薄唇邊含了淡淡的笑,一身白色錦繡束腰衣,氣度高華秀逸若山巅清雪,男子不若其他人那樣目光熱辣,隻一直用淡淡欣賞的目光看着自己,卻讓西涼丹心中窘迫。
“聽聞國公府上及笄之年的小姐們有五位呢,爲何今日隻見四位,莫不是更美的小姐,不舍得帶出來?”兵部尚書的公子欣賞完美人,忽然出聲。
其他人也隐約有聽過這樣的說法,大約記得還有這麽一個人。
“呃……”韓二夫人一僵,又看向靖國公,卻見夫君面色淡然,她便定下心剛要開口,卻聽禦史陳夫人也輕笑道:“韓二夫人下一句莫不是因爲那小姐病了,所以不方便出來呢,我昨日見那位大小姐雖然體态苗條,卻也是個俏麗康健的可人兒。”
一句話讓韓二夫人将剛準備說的話生生咽了回去,有些懊惱卻又無奈地瞥了眼陳夫人,卻見對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這……”韓二夫人正想再尋說辭,便聽得靖國公淡淡道:“去讓茉丫頭也出來吧。”
“母親喚我也出席宴會?”正在自己小院子裏洗石榴花的西涼茉看着紫黛,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紫黛是大夫人身邊伺候的二等丫頭,身邊領了個端着半舊的描銀螺钿首飾盒子和幾件衣服的小丫頭,她一臉不耐地搖着帕子道:“是,茉姐兒,快換身衣服去吧,莫讓夫人和爵爺久等了,小心又要吃那闆子。”
“謝二夫人勞心,紫黛姐姐辛苦了,您在院子裏坐坐,我這就伺候小姐速速換衣裳去。”白蕊連忙上前接過紫黛和跟着來的小丫頭的手上的衣裳和首飾盒子,又請紫黛她們坐下,便與西涼茉一同入房内去換衣裳。
白蕊并着院子裏唯一做粗活的白嬷嬷都喜笑顔開,難得爵爺和夫人好容易想起小姐一回,以後小姐許了個好人家,日子也有指望和盼頭了。
白嬷嬷笑眯眯地道按着西涼茉坐下:“小姐,等嬷嬷來幫你梳個好頭,别看嬷嬷現在手粗,當年也是伺候靜小姐的,定讓小姐漂漂亮亮的,謀得個好夫婿。”靜小姐是靖國公唯一的親妹,當年也是京城出名的美人,遠嫁了蜀地的藩王,多年也不得回來一次,卻很疼西涼茉這個侄女兒。
“嬷嬷不必太費心,隻簡單盤個清爽的髻子就是,太招搖也不是好事。”西涼茉淡淡一笑,翻了翻那些衣裳,一看便知是西涼仙或西涼丹的舊衣服,她長期營養不良,身量比那姐妹二人都瘦小,這些衣裳想必是二夫人擔心她都是些舊的粗布衣服上不得台面才拿給她充場面。
也不知道是二夫人還是爵爺的主意,記起她這個便宜女兒來了,事有反常即爲妖,她可沒白蕊和白嬷嬷那麽期待。
白嬷嬷一想,也是,便爲西涼茉盤了個雙環髻,又從白蕊捧着的首飾盒子裏選了隻銀質嵌韓二寶的簪子,琉璃珠子穿的細碎金黃桂花串子,散碎玉做的葉子,爲西涼茉簪上,耳朵上也墜了兩粒小東珠铛。
一番裝飾後,西涼茉領着西涼茉便領着白蕊跟着紫黛往前院而去。
前院裏,池塘清風徐來,睡荷半開,衆人清酒小酌,談性正濃。
甯候世子舉拿杯子,半歪着湊到德小王爺身邊八卦地低聲道:“聽說國公府上的大小姐自幼不得寵,又相貌平平,自幼無人教導,行止粗鄙,幾乎沒什麽人見過,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所以韓二夫人才不讓她出來。”
司流風俊顔無波,容色淡然:“他人府邸之事,本王并不知曉,隻是聽聞靖國公府規甚嚴,當不至于。”
甯候世子碰了個沒趣的軟釘子,也知道這位世兄小王爺的性子,素來是個淡漠清冷的,摸摸鼻子轉頭與兵尚書府的李公子議論起美人去了。
司流風目光掠過金色薄紗,正巧見到那位四小姐正愣愣地看着自己,聽說她是幾個小姐裏面唯一會武藝的将門虎女,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爽利呢,他不由一笑。
而西涼丹卻隻覺得小王爺對着自己一笑,氣度清雅高華,似天邊白雲漫卷舒展,那些富貴公子頓時顯得如此污濁俗氣起來,不由看得呆了。
西涼仙将親妹出格的模樣看在眼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司流風曾被皇上贊玉質溫潤,清華耀耀,乃京城第一佳公子,多少女子傾慕其才名,若非她要入宮,她也會傾心于他,但司流風可不是那麽容易能籠絡得住的,依着丹兒的性子,看上了什麽定要鬧到手,也隻願司流風能被父親籠絡住。
衆人心思各異時,一道清淡如泉的聲音響起:“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衆人隻見一名娉婷少女款步上了亭子,恭恭敬敬地對着爵爺夫婦行禮後,又對着衆人福了福。
西涼茉上着一件鵝黃紗衫,腰系蔥綠妝花紗百褶裙,陽光落在她額頭上剔透的細碎琉璃珠子桂花與碧玉葉子上,雖不是貴重飾品,卻襯托得她有些蒼白的尖瘦小臉也多了幾分光彩,如一朵淡淡開在陽光下的美麗小雛菊,人見心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