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灼峰上,落雪依舊。
周衍整日醉生夢死,已經完全放棄了修行的意思。
餘念的靈田裏,各色靈種長得極爲茂盛,欣欣向榮,清新濃郁的靈力彙聚在餘念的靈田上,滋補着每一株靈種。
七彩夢蝶花已然成熟,但是七二七說過,餘念這個真傳任務,乃是一個爲期十三年的任務,這才幾日的時間,先不用上繳宗門。
餘念被整個午陽一脈抵制了,他自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眼下尋不到合适的人選,逆寒香這東西現在似乎也隻有趙一言那裏才有,但是觀其态度,并不會爲餘念出手。
不如以更多的靈種來誘惑他?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餘念很快便将之揮出了腦海,這麽做,無異與虎謀皮,而且午陽一脈爲什麽會抵制自己,真的是因爲鳳正品的緣故?餘念很想知道。
但是他更知道,眼下的自己,雖然頂着一個三陽宗真傳的身份,但是一身修爲,估計所有的外們的弟子都輕易解決掉自己。
錦衣夜行,韬光養晦,這個道理餘念還是懂的。
眼下既然沒有逆寒香,那就暫且将析靈丹擱置一旁吧,修行要緊。
現在餘念運轉熬骨淬魂之法一個周天,大約需要一盞茶的時間,靈力随着口訣的湧動貫穿他的身體,在無數陰死之氣的阻塞之下,艱難貫通全身。
每一處肌膚都如同針紮,第一重煉皮之法,正在熬煮餘念的肌膚,鍛造強勁的皮膚。
修行不知年歲,又是大半日的時間過去,餘念睜開眸子,眼瞳之中血絲密布,但神色,卻是露出了一抹喜色。
終于開出了第一百六十條支脈。
餘念動了動身子,眼下這道身體,較之半年以前,已經是極爲強大,修行了九死一生經的餘念,此刻正在被這道經文,鍛造出銅皮鐵骨。
若是體内沒有陰死之氣,若是餘念像正常人一般,有着近百年的壽元,餘念自問,靠着這道經文,他的成就将會不低。
眼下時間是餘念最大的敵人,其他的,都先暫且擱置一邊。
餘念的靈田裏,很多五品靈種都接近成熟,明日、或許後日便可以收獲。
七二七這火娃娃一去不返,估計鍾離钰答應給他煉制那把萬年紫木鍛造而成的劍了。
自從來到三陽宗,餘念便沒有修行過天涯劍和海角刀,于是提着夕陽鏟,立在了青蓮池旁。
漫天細雪落下,餘念飄若驚鴻。
周衍捧着祁沐水的酒,眼神迷離地望着餘念:“餘……餘師弟……你這舞……跳得不錯啊!不錯不錯!嗝~!”
铮!
一道劍影閃過,周衍整個人一個激靈,臉上血肉甩動了兩下,頓時清醒了過來。
驚鴻劍,插在了他的兩腿之間。
“師弟,你幹什麽!”周衍面怒愠色,雙頰泛紅,嘴裏呵出的氣裏,帶着濃重的酒味。
餘念左手橫舉夕陽鏟,冷冷地指着周衍:“聽聞師兄當年,震動蒼穹,一百零八脈全開,成功仙門築基,被譽爲無上天驕,師弟近來修行上有些困惑,還請師兄賜教。”
周衍身子軟軟地站了起來,握住驚鴻劍柄,狠狠一用力。
“哎喲!”
周衍重重地倒摔在了地上,擠爛了一地的雪。
驚鴻劍輕如鴻毛,周衍以尋常鐵劍的手感來拔劍,故而用力過重,摔倒在地。
“師弟,你這劍倒是有趣。”周衍臉上堆着醉笑,撐着劍慢慢站了起來。
漫天白雪落在周衍和餘念之間,像是一道白練,切割兩人的視線。
餘念手腕一翻,鏟尖犀利而出,腳下哒哒哒向前。
一鏟穿過雪簾。
嗖的一聲,鏟聲驟至周衍身前。
周衍猝不及防,往左摔了個狗吃屎,面上糊滿了雪。
“我……噗……師弟,我這還沒有準備好……诶!”
铮!
鏟劍相撞。
一串火光劃過周衍迷醉的眼眸。
餘念面色陰冷,手起鏟落,斬了下來。
周衍橫劍于胸前,擋住餘念這一鏟。
巨力落下,使得周衍雙腿深陷入雪中。
周衍十指而上,扣住驚鴻劍,低吼一聲,将餘念推開。
“呼……”周衍正欲喘氣。
餘念再次欺身而來。
鏟影如同細密的雨,裹在亂飛的碎雪之中,招招都刺向周衍的要害。
“一直聽聞師兄乃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可這劍術,實在是不堪入目啊!”
餘念冷笑,但聽見金鐵響動,周衍連連後退,顯得極爲吃力。
撕拉!
餘念一鏟刺穿了周衍的衣襟,将之斬在了地上。
周衍打了一個滾,顯得有些狼狽,嘴角挂上了一絲血迹。
餘念再上。
一鏟直取周衍脖頸。
周衍原地一個側身,驚鴻劍橫斬而來,不帶一絲花哨,卻裹着巨力,狠狠斬在夕陽鏟上。
餘念倒退,虎口發麻,豎鏟于胸前,體内不多的靈力湧動而出,數道鏟影立刻閃出,直取周衍前身。
周衍受創,慘叫一聲,終于動用了修爲,一掌拍出,将餘念拍飛,砸進了雪中。
周衍搖晃着身子提劍立在了餘念面前。
兩雙同樣冰冷的眸子相互對視着。
“師弟劍中殺意爲何如此熾盛?”周衍冷聲開口。
“呵呵。”餘念擦掉嘴角的血迹,“廢物一個,隻會喝酒,活着何用!平白污了我的眼睛。”
周衍将驚鴻劍插在了餘念腳下:“你不懂。”
說完,他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
旋即便是一壇酒飛了出來,餘念穩穩接住。
咕咕咕兩人對飲半壇酒,餘念道:“以你的資質,此刻應該早就成爲了飛天遁地的仙人才對。”
兩人坐在了屋檐下,細雪在兩人身前飄落。
周衍聞言搖了搖頭:“修行的第一境喚作開脈,當年我成功完成了仙門築基,破入築基一境,此乃完美。第二境,名爲築基,其意爲鑄造修行的基石,這一境,決定了一名修行者今生最終能夠走到哪一步。”
餘念眼波一閃,接話道:“所以你依舊在追求完美?”
周衍喝了一口酒,看着前方雖然空氣極寒但卻并未結冰的青蓮池:“因爲達到過,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它的美好。”
青蓮池内,時而有魚兒躍出水面呼吸。
“活着比追求完美還要重要嗎?”餘念冷笑。
他整日爲了活下去而努力修行,而周衍空守着數十年上百年的壽元就這麽喝酒,就這麽浪費生命,餘念很生氣!
周衍深深地看了餘念一眼,慢悠悠地搖了搖頭:“你不懂,你永遠也不會懂的。”
餘念嘴角噙起了一絲冷意:“最他媽讨厭你們這種人,說得好聽是爲了自己心中的執念。說的難聽其實就是一個鑽進了牛角尖不知道掉頭的蠢貨!”
餘念破口大罵。
周衍無奈地笑了笑,繼續喝酒。
他當年達到了開脈境能夠修行到的極限,在這第二境,他同樣也想要窮盡築基這一境界。
餘念吐着酒氣,指了指青蓮池,又指了指頭頂屋檐上凝結的冰晶道:“你看那水,自由蜿蜒,卻能達到江河湖海。而這冰,執着于屋檐上的一磚一瓦,最後卻被困鎖在此。”
周衍繼續搖頭,同樣指了指青蓮池和屋檐:“水看似無形沒有束縛,但這恰恰就是它最大的枷鎖。你看,不過就是在地上随意地挖了個小坑,便将之困頓在此,永生沒有逃脫的機會。而這冰,不過是天氣所緻,外力強大而已,這并不是其本意。”
餘念大口呵氣,然後指着面前的白氣。
周衍詫異地望着餘念:“你是想說,唯有變換心境,方可取得進步?”
餘念連連搖頭,看着白氣慢慢地升騰上天,這才悠悠道:“我的意思是,換個環境,換個角度,或許會看到不一樣的景色。”
這次周衍沒有再說話了。
兩人的酒壇很快空掉。
屋檐下,細雪後,兩道齁聲彼伏此起。
夜幕漸漸落了下來。
三座神峰之上,“漫步雲端”之外,可能是因爲天氣寒冷的緣故,隻有數顆星辰,凝視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