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說不到一天時間,因爲當在舞會上的瑞玟-娜隆得知了聖十字領地内的糧食、服裝、鋼鐵等戰争物質價格開始出現波動後,就憤然離開了舞會。
但是礙于被周墨捏住了把柄,瑞玟-娜隆沒有當場發作。
第二天清晨,談判正式開始,瑞玟-娜隆身後不見了昨日那個老者文士。
這讓周墨會心一笑,大議事廳内,周墨讓人定制了條形的談判桌,周墨帶着幾名參謀,坐在一邊,瑞玟-娜隆等人則坐在另一邊。
兩方坐定,周墨便先開口:
“三王國度何時投降?”
一開口,就讓瑞玟一邊大怒!
路易斯-風行以及馬洛-赤輝當場拍桌而立。
“放肆!”
“大膽!”
三王國度自古以來,就是人族貴族之正朔,無論人族帝國更替,無論哪家做了人皇,都要敬三王國度七分,甚至要得到三王國度支持,才敢真的登基稱帝!
但是顯然,周墨并不這麽看,周墨目中他們與其餘貴族别無二緻,不過是人族一統大業之上的腐朽勢力,必須搬開的絆腳石而已。
面對兩位王子怒斥,周墨隻是淺笑,淡淡的說了一句:
“有何放肆,又哪裏膽大了,你們應該感謝本爵,到了如今這個時候,還給你們投降的機會!”
周墨擡眸,眸光幽深,與瑞玟-娜隆的碧眸對視,瑞玟-娜隆聲音平靜的說道:
“周墨,你不要太高估了自己,也不要太高估了聖十字領地。”
周墨眉梢上微微一挑,看着瑞玟說道:
“哦?瑞玟你是這麽認爲的,但是如今的事實是,向聖十字領地投降的貴族們,無論如何還有一條生路,家人老幼本爵也未曾打擾!”
說到這裏,周墨眸光清冷起來。
“但是,凡是負隅反抗聖十字領地的貴族,全部身死族滅,不抓住今日這最後之機會,本爵實在不想看到,将你等三王女眷,打入奴籍,折辱于奴隸人之手的樣子。”
聲音飄飄渺渺,似乎是周墨在威脅,但是瑞玟娜隆卻又忍不住順着周墨所言去想,腦海中無數畫面一閃而過,讓瑞玟-娜隆渾身起了顫栗。
“三王國度,領袖人族數十萬年,雖然罪大于功,但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看在那些爲人族開拓出了生存之地的先賢面上,本爵不想将事情做到那等地步!”
瑞玟一方,除卻瑞玟-娜隆之外,其餘人聽着周墨的話,已然義憤填膺,雙目赤紅,若不是顧忌周墨在神秘态時就能斬源能态的超凡武力,怕是此時已然動手了。
瑞玟垂下了眸子,不敢在于周墨對視。
看着周墨那雙黑如點星,幽深不可測度的黑眸,沒有一點情感波動,仿佛在訴說某個真理,某個不能反駁的真理。
“周墨,你狂妄,你就算有幾分功業,但三王國度豈是你能評價的?”
路易斯-風行爆喝一聲,身周青風流轉,神秘态生命之威嚴怒火,爆發而出。
談判所用的條案,不過是尋常木材所緻,但是周墨一手搭在條案之上,條案上隐隐有神聖光芒反射,任由路易斯-風行身周狂風肆虐,條案上盞茶中的茶湯都不曾起一絲漣漪。
周墨擡頭,看着暴跳如雷的路易斯-風行,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怎知,我今日之評價,不會成爲萬世不易之至理?”
周墨站起身來,明明與路易斯-風行差不多的身高,視路易斯如俯視一般,目光所至之處,路易斯-風行身周青風塌陷,源能消散,竟是毫無反抗之力。
“你怎知,爾等之墓志銘上,不會烙印我今日所語,随爾等之名,一起消散于萬古?”
路易斯-風行面色慘白,白的如同最上品的白紙,雙眸中瞳孔失焦,竟是被周墨言語所攝,情不自禁就陷入了周墨所描述的場景之中。
一座石碑,其上烙印:“此乃人族風皇後裔葬身之所。”
墓志銘上,刀筆銘刻:“風王國度盛極數十萬年,功在開辟,罪在萬古,被某年某日某時,人族聖皇周墨埋葬于此!”
一塊墓碑,讓路易斯-風行心神崩潰,全身上下,竟然有清風散逸。
這時,風王權杖光芒猛然自那墓碑之上大放,路易斯-風行醒悟,發現整個人竟然在風王權杖投影包裹之内!
有心喝罵周墨無恥,但是借風王權杖威能掃蕩全身,卻沒有發現身上又一點異常,顯然那個周墨并未對他做手腳。
這讓路易斯-風行心中疑惑,如不是周墨動了手腳,他方才所看到之幻想爲何?
這時,當代風王的聲音借助風王權杖在其心中響徹: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讓路易斯從父親的聲音中聽出了幾分落寞。
“那周墨,已經具備幾分一族聖皇之威能,已然有天地垂青,位格加持,一言而成法,此法天成,你無須多慮。”
聽到父親這話,路易斯心中駭然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這還算是好消息,借助自身位格影響到他,總比周墨實力已經深不可測,到了能夠瞞過風王權杖的程度好上許多。
晃過神來,路易斯看周墨的目光便複雜起來,一時竟是無言。
瑞玟-娜隆聽了周墨的話,卻拍桌而立。
極品白瓷内如同殘陽一般豔紅的茶湯蕩漾起漣漪,周墨看着瑞玟那如同碧湖一般的雙眸,說道:
“爲何要氣憤呢?你應該知道,我說的出,自然也做得到,目前局勢,你們沒有勝利的希望了!”
瑞玟面色肅然,回應道:
“未必!”
周墨笑,玩味的笑。
“我打開了一扇門,一扇将權力和力量交還給人族最廣大群衆的門,人們正不斷的走進門中,拿回本來就應該屬于他們的權力和力量。”
周墨的話說的平淡無奇。
但是瑞玟-娜隆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相對于整個大陸,整個人族來說,小小的議事廳外,風來雲聚,一言一雷霆,周墨之言,似有天地呼應。
周墨擡頭,目光透過屋頂,看到了天上烏雲,他卻知道,這不是天地規則顯現,不過是人道貴族凝聚而已。
歎息一聲,周墨突然有些意興闌珊,人族雖然偉大,但是相對于這片天地來說,卻又太渺小。
他改變了這片大陸上的人族,掀翻了貴族的統治,打開了人族大興的閘門,但是相對于天地來說,他,甚至整個人族,做了些什麽事情,有沒有存在過,似乎差别不大!
但是這念頭一閃而過,就被瑞玟-娜隆的聲音拽回了現實之中。
“周墨,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
瑞玟的聲音顫抖到了極點,周墨的話她并不是全然理解,但是也能從中體會出周墨的意思。
周墨說他打開了一扇門,一扇将力量與權力還給平民的門!
這話瑞玟-娜隆相信,正因爲相信所以恐懼。
若是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着力量,都有着權力,那麽貴族,即便是掃平了周墨,掃平了聖十字領地,也無濟于事了,這個世界已經不存在他們繼續統治的根基了。
周墨不喜歡貴族,周墨打壓貴族,周墨收繳貴族權力,周墨不再給貴族封地,周墨不再封賜貴族,周墨鑄造單人源能武裝,武裝自己的軍隊。
聖十字領地繁榮,聖十字領地軍隊強大,聖十字領地的制度與貴族階層敵對,聖十字領地切斷了貴族氣運與人族氣運的鏈接。
這些瑞玟-娜隆都知道,正因爲這些,瑞玟-娜隆以及她身後的整個貴族階層,要毀滅聖十字領地,要毀滅周墨,要将人族恢複到原先的模樣。
這很難,但是瑞玟-娜隆并不畏懼,因爲聖十字領地雖然強大,但是統治了人族數十萬年的貴族階層更強大。
之所以讓聖十字領地有了如此大的聲勢,是因爲貴族承平日久,面對新興階級的沖擊,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
但是隻要貴族階層準備好了,雷霆一擊之下,将聖十字領地壓下甚至毀滅,在瑞玟-娜隆心中,是認定沒有問題的,就算有問題,也不過是需要付出的代價以及時間問題。
但是今日周墨所說的話,真的吓到瑞玟-娜隆了,真的讓瑞玟-娜隆感到恐懼了!
周墨要打開那扇門,那扇被貴族階層封印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門!
不僅僅瑞玟-娜隆在恐懼,聖十字領地之上,越壓越低的烏雲,越鳴越放縱的雷聲,通過三王權杖投影,傳遞到了三王王宮,傳遞到了烈血殿之内。
海王沉默,風王沉默,淵王瘋狂的咆哮:
“他怎麽敢,他怎麽能,他想幹什麽?”
海皇閉上了雙眸,不知再想什麽。
淵皇在冷笑,擡着頭,雙眸失焦的冷笑,實際上,淵皇也不知道自己在冷笑什麽,好似,這個場景,作爲人族三皇的他就應該這般模樣。
風皇身周的青風已經無意識的散去,維持了數十萬年的絕色容顔此時依舊青春,但是那雙美眸中,精神卻已經開始腐朽。
奧托大帝在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整個烈血殿中。
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烈血殿回蕩而來的笑聲,似乎比奧托大帝的笑聲還要打,情緒還要濃烈。
隻是那情緒,卻與奧托大帝笑聲中的相反,似乎在歡呼?還是在雀躍?
瑞瑟大帝一雙眼睛都凸了起來,奧托大帝是後起之秀,有些事情他并不清楚,但是瑞瑟大帝是經曆過那個年代的,經曆過火皇化淵皇那個年代,甚至親自鎮壓過當時因爲高度發達的經濟,而擡頭的平民階層的。
而此時,周墨說他把那扇他們親自關上的門,重新打了開來!
“他真的已經打開了嗎?”
瑞瑟大帝聲音幹澀,抱着最後一絲幻想。
海皇搖了搖頭,說道:
“聖十字領地有神聖曙光鎮壓,又有人族氣運凝聚,我等被人族氣運排斥,進不得那裏,而後輩子孫,又不争氣,鬥不過周墨!”
“聖十字領地内部一些事情,我們無法得知!”
淵皇猛地低頭,喝道:
“問,讓瑞玟-娜隆問周墨,他到底想要什麽?”
瑞玟神情一陣恍惚,淵皇的聲音直接通過海王權杖投影響在她的心中。
碧眸中焦距一散即斂,然後呆呆的看着周墨,問道:
“周墨,你需知曉,你日後是可能登臨絕頂,尊位人皇的,你所爲之事,埋了我們,同時也在埋葬你自己。”
這話說的周墨微微一愣,旋即高興起來,看着瑞玟說道:
“生于此世,與此世同朽,一同被埋葬也是樂事。”
瑞玟眉頭緊緊皺起,秀手猛地将身前條案拍踏,殘陽一般豔紅的茶湯伴随着破碎的白瓷,在地面上渲染出一幅幅圖案,凄美!
周墨低頭看着那一幅幅圖案,然後擡頭,看着瑞玟不語。
瑞玟又說道:
“周墨,你如今站在浩蕩大勢當頭,引領潮流,卻也要想想,這世上沒有永久站在潮頭的人,終有一天你也會被你親手掀起了波浪掀翻,然後被無情掩埋,這是你想要的?”
周墨搖頭,說道:
“不,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站在河邊,看大河浩蕩,永向前行。”
“而不是一條大壩,攔住河水,蓄水成河,活水變死,就終有腐朽之日。”
瑞玟眸光波動起來,内心被周墨的話所觸動,但是緊接着,瑞玟的心就重新堅定起來,她有她所要捍衛的人和利益。
“周墨,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想要什麽,隻要你說出來,我們能夠滿足,盡皆予你,他日你超脫世俗,成就規則,自然能跳出長河,站在河邊。”
“那個時候,大河滔滔或許是盛景,但是湖水靜逸,波光潋滟也未嘗不是天成。”
周墨還是搖頭,說道:
“若是隻是路過,驚鴻一瞥,波光潋滟自然也是極好,但本爵想要長長久久的觀賞這美景,就非得大河奔流不可。”
瑞玟-娜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試探的問道:
“就是不知道,周墨你打開門中的力量,能不能摧毀堤壩,畢竟這堤壩已然存在了數十萬年而不朽,若是沒有摧毀堤壩,大河奔流,反倒撞的粉身碎骨,血在湖面最多暈紅一瞬,然後就再無痕迹。”
周墨朗聲長笑,目光睥睨的俯視瑞玟-娜隆,說道:
“你永遠都想象不到,摧毀堤壩之後,蓄積了數十萬年的滔滔河水,會迸發出怎樣的力量!”
“這力量足以令山陵崩,讓天地改,我也最後警告你一句,投降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執意守着那些東西不放,洪水滔滔,你們被埋葬之前,還要被拍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