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斯特向後退了一步,化去了紙條上的力量,将紙條接在手中一看,面色頓時松緩下來,心中暗覺大人有些大驚小怪了,隻不過是些手無寸鐵的平民,這些人有什麽可懼怕的,大軍開入,立時就能蕩平。
“大人,這件事情,大人似乎不用動怒吧。”
周墨瞪了德格斯特一眼,這個德格斯特多長時間了,還是不長進,這種事情怎麽能用戰力來衡量大小?
“德格斯特,聖十字領地是站在平民的立場之上,若是此時在墨城之中大鬧的皆是秘銀精金,甚至神秘态生命,本爵也不會如此動怒!”
“但是,正因爲如今鬧事的,是手無寸鐵的平民,才讓本爵背後生寒!”
德格斯特愕然,看着周墨黑眸中閃動的冰冷殺意,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說些什麽。
“我要馬上返回墨城,你在這裏協調軍隊與商人之間的合作,不可怠慢,本爵命令一下,大軍需要随時開動!”
躬身領命,再擡頭時,周墨已經消失在。
德格斯特皺眉思索了一會,勉強明白了周墨話中之意,然後卻又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嘀咕了一句:
“該死的政治,德格斯特我還是帶我的軍隊吧。”
紙條在德格斯特手中瞬間化作了輝燼,雖然德格斯特一貫厭煩政治上的那些事情,但是最起碼的保密意識還是有的。
周墨的身影出現在了墨城城主府的書房之中,蜜娜正焦急的在書房中等待,見到周墨出現,面上一喜,說道:
“大人,您終于回來了,那些商人和地主,不知發了什麽瘋,竟然敢堵住城主府的大門,若不是任年阻攔,庫倫大人都要下令殺人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周墨對着蜜娜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說道:
“任年做的沒錯,傳消息給胖子,讓他約束手下,絕不能對平民出手!”
“另外,吩咐親衛騎士們,隻能阻攔,必要時候可以動手,但是不可傷人!”
蜜娜得到了周墨的命令,就有了主心骨,立時下去傳達命令。
城主府外,一群穿着普通粗布衣服的小商人小地主,都是滿臉的怒氣,不斷的沖擊着城主府大門。
“讓我們進去,我們要見領主大人!”
“沖進去,見領主大人,絕不能就這麽放過那些政務官。”
“他們不敢動手,不要怕,沖進去!”
哄亂的聲音中,不斷有幾個極富煽動性的聲音在添油加醋,鼓動着大多數人的情緒。
胖子帶着兩隊野草外勤,隐藏在城主府外的一條小巷内,冷眼旁觀着那幾個鬧的最歡的人。
回頭冷聲說了一句:
“看清楚了嗎?”
帶隊的野草外勤隊長點了點頭,恭敬說道:
“看清楚了,隻要大人下令,馬上就能将這些人群全都揪出來。”
胖子原本憨厚的面容,此時一片冷肅。
“這群人太放肆了,聽我命令……”
話未說完,胖子懷中的微型傳送陣亮起,胖子眉頭皺起,拿出紙條一看,就見上面寫道:
“大人已歸,命令絕對不能對平民動手。”
胖子擡眼,冷冷的看了一眼越聚越多,不斷沖擊着城主府正門的商賈和地主,冷哼了一聲:
“命令取消,但是也要盯緊了。”
野草之中,服從命令不許多問,這兩條是絕對不允許違反的鐵律,何況發令的人還是身爲野草大統領的庫倫大人,那野草外勤領隊,自然躬身聽命。
“你們在這裏盯着。”
吩咐了一句,胖子從小巷繞到了城主府邸的側面,從牆上一躍而過。
任年站在城主府正門之内,外面聖十字騎士親衛們,戰甲整肅,站成了豎排,任由那些平民沖撞,巋然不動。
負手而立,看着這些鬧的越來越大的平民,任年敏銳的政治嗅覺,讓他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
一個小侍女快步走到了任年身後,欠身行了一禮,然後低聲說道:
“任大人,領主大人回來了。”
任年神情一震,轉身便走。
片刻之後,任年和胖子便一齊站在了周墨身前。
“老大,外面的事情越鬧越大了,初時隻是一些中等的商人賭了政務部,但是如今,連小商小販和自耕農們都鬧了起來,真的就放任下去?”
胖子近來越來越精幹了,一句話,即将情報說明白了,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周墨冷眼看了胖子一眼,胖子就低頭不敢再言。
這時任年說道:
“大人,這事情怕是沒有那麽簡單,屬下覺着,這些人身後,似乎有人推動。”
胖子被周墨警告,不敢再與周墨說話,但是怼任年還是沒有任何顧忌的,開口便道:
“老任,這不是廢話嗎,這種規模的鬧事,背後沒有人鼓動才怪了。”
說到這,胖子心中又有底了,面上帶出了幾分谄媚笑容來,對周墨說道:
“老大,我讓各部野草外勤都盯着了,混在人群之中不斷鼓動的人都已經記下了,隻要一聲令下,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聽到這些話,周墨看向胖子的目光方才緩和下來,但是還是歎了一口氣,說道:
“就是遮掩個,也不能抓,一抓就順了某些人的心思,起碼現在不能抓。”
胖子不大不小的眼睛轉了轉,低聲說道:
“老大您放心,這些人既然入了野草的眼,什麽時候都跑不掉。”
周墨沒有表态,但是卻也默然無語,顯然是默認了胖子的話。
任年冷眼看了胖子一眼,又說道:
“大人,這些都是後話,如今這個局勢,若不做處置,怕是要越演越烈呀!”
看了一眼任年,任年全身一顫,隻感覺自己心中的所有心思,都被這一眼看穿了。
周墨不陰不陽的笑了一聲,然後轉身繞過條案,坐了下來。
任年的心思他看得清楚,無非是從這次事情中,看到了保住他建立的政務體系的一絲生機。
有人借助聖十字請帖事件,挑動平民與政務官體系之間的矛盾,并且隐隐的将這種矛盾誤導成了身爲領主的周墨,與他所仰仗的平民階層之間的矛盾。
将周墨置身于一種極爲尴尬的境地,若是鎮壓平民,就是自打自的嘴巴,若不鎮壓平民,則領主的權威則受到動搖。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周墨眺望南方,那裏有一傾世而獨立的女子,此時想必她正智珠在握吧。
瑞玟-娜隆想看周墨的笑話,想從内部動搖周墨的統治。
而任年呢,則想讓周墨選擇維護自己的權威,鎮壓平民,如此一來,平民如果是錯的,那麽政務官體系最起碼是沒錯的,如此可讓任年的政務官體系得到一線生機,能得以延續。
“原本是清平世道,奈何人心禍亂,饒了大好天地!”
周墨突然感覺自己恨累,不是身體累,也不是心累,就是莫名的覺的,這諾大的領地,這輝煌的人族文明,總是因爲一小撮人的欲|望得不到滿足,而變的亂糟糟一片人,讓人得不到清淨,無奈啊!
歎息了一句,胖子和任年都默然無聲,等待着周墨的決斷。
“胖子!”
周墨一聲喝,任年面上便是一喜,此時周墨開口,第一個叫的若是他任年,則代表着想要安撫平民,那麽政務官體系就危險之極,很有可能被周墨拉出來,砍掉一批批的人頭平息民憤。
但是此時叫的是胖子,那麽就說明,領主大人想要維系自己的權威,準備施展雷霆手段了。
任年心中狂喜,甚至開始有些感謝在背後鼓動這些平民鬧事之人了,同時心中感歎,昔日學習之時,隻以爲老師總是挂在口中的氣運之說乃是子虛飄渺之事,不可多信。
但是此時看來,這氣運之說未必沒有道理,若不是我所建立的政務官體系氣運昌隆,豈能在這個絕境之時,就冒出了這麽個事情,從而延續?
周墨看着任年面上那極力掩藏,卻總是掩藏不住的喜色,面上露出了一絲冷笑,說道:
“胖子,外面那些小商販既然不幹自己的買賣,出來鬧事,你不是總抱怨手下的外勤們總是大手大腳嗎?”
“他們此時在這鬧市,市面上必然冷清,讓你手下的那些外勤們都不要閑着盯着那些拼命了,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難道他們還敢造反不成?”
胖子聽着周墨這仿若呵斥的話,卻面色大喜,隻感覺大人這一手妙到了毫巅。
躬身應了,然後聽到一聲清脆的鈴铛響,擡頭卻見到周墨搖響了喚侍女的鈴铛。
幾乎隻是呼吸的時間,林黛兒便袅袅婷婷的走了進來。
“去,将你蜜娜姐姐,倩疏和晨漾姐姐都叫來。”
林黛兒欠身一禮,轉身出去,不一時,蜜娜和晨漾倩疏走了進來。
“大人!”
三女一齊欠身行禮。
周墨卻不理三人,轉頭看向胖子,問道:
“那些鬧事的中等商人麽都從事的哪個行當?”
胖子馬上從袖中抽出了一份厚厚的名單,其上極爲詳細的構建了這些鬧事中等商人之間的脈絡圖。
周墨掃了一眼,就不再看,将名單扔給了蜜娜,說道:
“攻伐六大公國領地,得到的許多物資,如今還堆在倉庫之中,你們幾個,家裏如今也都到了聖十字領地,還有城堡中的女眷,大多也都有家眷在,這些年來雖然賞賜不斷,但是總沒有給你們娘家找一門長久的活計,今日就一并給了吧!”
“你們三個是當姐姐的,就看着分化下去,用最快的速度給我動起來,趁着這些人家中當家做主的人都在鬧事,你們馬上入市。”
周墨又看向胖子,吩咐道:
“給德格斯特打招呼,傳送陣那邊最大程度給方便。”
“然後讓野草的人,把鬧事的人周邊隐蔽的給我圍了,先讓他們鬧着!”
胖子對自家老大的佩服已經不可言表了,隻能深深的躬身應是。
而三女那裏也是喜不自勝,欠身給周墨行禮,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周墨伸手阻住了。
“别謝了,要謝就謝瑞玟-娜隆去吧,若不是她,本爵也不可能直接出手大亂正常市場,給你們家人行方便。”
這話一說,胖子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任年,則是笑不出來了,額頭汗水津津,可是還是硬着頭皮說道:
“大人,且不說讓商賈行方便使用軍用傳送陣是壞規矩的事情,就是讓這些商人們自顧不暇而退去了,但是剩下的農民們爲數也不少啊!應該怎麽處置?”
周墨冷眼看了一眼任年,說道:
“這也好辦,等蜜娜她們的家人在商務上鬧出點動靜來,胖子,你就派人把各地的水渠都給我堵了!”
胖子再次躬身應是,再擡起身來時,已經全身輕松了,笑着說道:
“老大,沒什麽事情胖子我就下去做事情了,這一回,我非得好好看着這些鬧事的刁民,狼狽不堪往家跑時的笑話。”
周墨聞言,警告的對胖子說道:
“記住,按命令行事就好,你要約束手下,不可爲難那些人,再鬧出亂子來,我就拿你是問。”
胖子唯唯諾諾,遵命而退。
而任年,則顫顫巍巍的站着,整個人面色灰白的如同血族一般。
“任年,你怎麽了?”
周墨明知故問的問了一句,嘴角的笑意轉爲戲虐。
任年慘白着臉,平民鬧事給了他希望,周墨的一番話,卻又殘忍的将他的希望擊的粉碎。
“大人,屬下無事,這就告退了。”
周墨笑呵呵的點頭,揮一揮手,說道:
“看老任你的臉色不大好,好好回去修養一段時間吧!”
任年本就慘白的臉色這下子似乎透明了起來,身體一震搖晃,但還是勉強維持了站立,搖搖晃晃的走出了周墨的書房。
走出周墨書房的任年明白,很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他不會再能走入這間象征着聖十字領地決策層的書房了。
…………
浪風城,海王行宮之中。
瑞玟-娜隆正在與海皇的源能投影對話。
“老祖宗,原本局勢已然看不到希望,可是不知是何人出手,竟然在聖十字領地内部撕開了一條口子,讓瑞玟得以窺見其破綻。”
“如此一來,或許除了和談之外,我等還有選擇。”
海皇精神一震,看着這個不知多少代的孫女,問道:
“要如何做?”
瑞玟-娜隆秀美的眉頭皺起,說道:
“老祖宗,如今緊要的,卻是要将我等的精銳戰力解放出來!”
聽到這話,海皇便明白了瑞玟的意思,點點頭,說道:
“此事不難,比起我等氣運來,再簽訂一份禁令跳躍,也不算什麽了。”
“隻有獸族那邊難辦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商量,大不了荒野邊陲之地,給他們一塊就是,再開通商貿,總能讓他們休戰的。”
瑞玟-娜隆聽到老祖宗支持,一下子底氣就足了起來,說道:
“這就好,這樣一來,我等未必沒有反敗爲勝之機,全力一搏,撲滅周墨的聖十字領地也大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