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隊長對任年言罷,也不管任年是否同意,轉身便欲走,回身之間,卻見到那鷹首城政務官隻是冷笑,面上無一絲懼色,心頭更是盛怒,暗道,你此時還能笑的出來,就是不知道等人頭挂在城門之上時,是否還能笑。
中隊長腳步急而快,但是未到正堂門口,就聽到那政務官開口說道:
“大人,領主大人刀是否鋒利,墨城政務官已然用人頭驗證,我等豈能不知,但是今日迪魯既然敢來,就并非沒有依仗!”
言語之中也多了一絲急迫,顯然其内心并不像其面上那般有恃無恐。
野草中隊長卻是不管他還有何說辭,徑直出了政務部,直向野草總部而去。
政務官迪魯言辭愈發急迫,說道:
“大人,我等所求不多,隻想維持現狀而已,是領主大人欺人太甚,甯與利與那些商賈,也不肯顧澤于我等,此斷不可忍,還望大人深思啊!”
任年擡頭,注視着迪魯,卻不知該說何話,這群政務官,當真以爲他們有對抗領主大人之本錢?
他們當真以爲,仗着外面還有貴族勢力窺視,領主大人就當真不敢舉起屠刀?
“大人,吾等皆是大人一手培養提拔,而且,大人即便不爲自己想,不爲我們想,也要爲我等子孫想啊!”
“若不能趁帝國未立之時,定下執政名分,執政之權,早晚被後輩篡奪,我等子孫該如何自處啊!”
聽到這句話,任年方才真正明白了這些政務官所想要的,所恐懼的,所對抗的到底是什麽。
周墨不欲再興貴族封建制,這些好不容易成了人上人,得了權柄富貴的執政官,自然不甘心,自己活着時候能享權柄富貴,死後子孫後代又淪落成平民,這才是根本矛盾。
也是這些政務官不顧身家性命也要與領主大人掰一掰手腕的原因。
“大人,若是有朝一日,新帝國建立,我等都是開國功臣,領主大人不賜予貴族之名,我等卻不能不争貴族之實啊!”
迪魯已然跪倒在地,嚎哭說道,說的是情真意切,聞者動容。
尤其是廳堂之中,墨城政務官的家眷,更是聞言随之大聲哭嚎。
一時間,聖十字領地堂堂政務部之中,竟然被嚎哭之聲填滿。
任年眸光幽深的看着跪倒在堂下的鷹首城政務官,心中沒有絲毫波動,整個人甚至心喪欲死。
任年毫不懷疑,他這廳堂之中的所發生的事情,在這個時候,不用半刻鍾就能傳到領主大人耳中,所以,任年意識到,這些他一手培養起來的政務官們,如今整個聖十字領地政務體系的中流砥柱,是保不住了!
不爲别的,這些富貴起來的政務官,已經和整個聖十字領地,和領主大人,站在了階級對立面上,再無挽救可能。
“怎麽會這樣,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你們又都怎麽變成了這樣?”
任年喃喃自問,也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這個叫迪魯的政務官。
嚎哭之中,迪魯并未聽清任年所問,隻是偷眼擡頭看任年,隻見大人面色慘白,眸中有絕望之意,心中以爲任年恐懼,當下說道:
“大人,我等已然與風行者組織取得了聯系,将聖十字領地之内,幾大源能鑄造工坊的位置,以及各種源能鑄造所需材料的供應數據,全部整理成冊,請大人面見領主大人,若是領主大人不能開恩準許我等所請,聖十字領地之根本,立時就會洩露給三王國度,到時候,領主大人與聖十字領地俱毀矣!”
任年露出一絲嘲諷的苦笑,面上情緒複雜的連任年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何心情。
“源能鑄造工坊,我亦不知其所在,源能武裝大批量制造之秘密,我亦不知其究竟。”
“撕裂者,生命護佑護符,甚至雷霆信仰,我聖十字領地哪種源能武裝三王國度沒有樣本,至今誰人解開了其中秘密?”
“你們以爲你們知道的,呵呵,隻不過是領主大人想要你們知道的!”
“不過現在,你們卻是應該知道一些事情了,那就是你們積累的家财富貴,攀上的權柄,馬上就要被領主大人盡數收回了!”
“哈哈哈哈,這下子,領主大人可要發财了,發大财了,給我等的賞賜,想必也不會少吧!”
任年起身,向廳堂之外走去,邊走邊說,語音從低沉到高昂,從高昂又到低沉。
整個人,如同瘋癫了一般。
待走到門口,任年忽然停下,也不回頭,揮手似是随意要茶一般吩咐了一句:
“人頭都取了吧,然後托着随我去見領主大人請罪!”
一句話說完,屋内的政務官迪魯,還有在兩旁侍立的野草外勤們竟是沒有反應過來。
待反應過來時,任年已然走出了廳堂,腳步已然到了院外。
野草外勤們都面面相觑,副隊長喝了一句:
“都聽到了嗎?”
諸人互相看看,低聲說了一句:
“聽到了!”
“聽到了還不動手?任大人之令,此時就是庫倫大人之令,爾等不知?”
刹那之間,政務部正堂之内,刀光紛飛,血雨散落。
任年在繁華街市上,茫茫然的走着,依稀的辨别着通往城主府的路途,突然聽到身後有一人說:
“大人,城主府已然到了!”
緩過神來,回身一看,就看十數名野草外勤,手中都托着托盤,每個托盤之上,竟然都有血淋淋的幾個人頭。
這讓任年精神一緊,再細看,就見到了那政務官迪魯的人頭,正在自己的眼下。
“呼!”
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突然周墨曾經說給他們聽的一句話從腦海中被翻出:
“從來沒有人能夠背叛自己的階級!”
任年苦笑搖頭,喃喃自語了一句:
“我這也算是背叛了吧。”
誰知這話被那副隊長聽到了,當下舉着托盤笑吟吟的說道:
“任大人殺了這些亂臣賊子,怎麽能說是背叛呢?這是大大的忠心之臣啊!”
任年瞥了一眼這副隊長,讪笑一聲,寬袖一擺,走入城主府大門。
守門的都是周墨的親衛騎士,見到任年,自然不會阻攔,倒是野草那些托着人頭的外勤被攔了下來。
“你們幹什麽,這些東西怎麽都敢往這裏送,也不擡頭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副隊長谄媚的笑了笑,看了看任年大步走遠的背影,似乎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隻能自己解釋道:
“騎士大人,這可是任年大人吩咐殺的人,要帶給領主大人看的,可是這麽多人頭任大人總不能自己拿着吧,這不抓了我們這些人幹活,您看?”
守門的騎士聽了,這才揮手放了他們進去,還囑咐道:
“知道自己手裏托着什麽東西,不要亂走,否則吓到了哪位貴人,沒你們好果子吃的!”
此時已經是深夜,周墨正在晨漾身上耕耘奮戰,這時聽到了卧室門被敲響,心中大罵,哪個沒有眼力,不知死活的,這個時候來找事情!
但是周墨畢竟此時被氣運所鍾,本人又心智如鐵,硬生生的止住了正盛的欲念,從軟玉溫香上爬起,開口問了一句:
“什麽事情?這個時候來打擾?”
門外,蜜娜面色鐵青,心中不斷問候着任年,但是一想到任年身後那一排排頭顱,又不得不禀告大人,此時隻能硬着頭皮說道:
“大人,任年來了,還帶着墨城政務官全家的人頭,和鷹首城政務官的人頭。”
周墨皺眉細思,片刻之後,展開了眉頭,面上露出了喜色。
晨漾伸出玉臂,整個身子貼在周墨背上,從背後攬住了周墨的脖頸,帶着些許喘息聲問道:
“大人,這是怎麽了,這個時候,任年拿着人頭來見大人。”
周墨哈哈一笑,說道:
“任年想明白了,人頭嘛,自然是表決心來了,很好,這很好,任年隻要還明白,就是大好事,大幸事!”
揮手拍了拍晨漾,周墨起身,說道:
“你先歇着,待會再來陪你。”
周墨在蜜娜的服侍下穿好衣衫,一面想向書房走去,一面聽着蜜娜的小意絮叨:
“真是的,這個時候驚擾了大人,都怪任年任大人,非逼着蜜娜來打擾,蜜娜隻是推脫了一句,任年竟然就敢吼我,都是大人您态優待他們了……”
被蜜娜絮叨的無奈,周墨隻能說道:
“好了,好了,知道不怪你,都怪任年,我都不怪,你哪來這麽多話!”
到了書房,就見到任年垂頭站在書案之前,身後擺了十多個托盤,血腥氣彌漫了整個書房。
蜜娜繞着人頭走,打開了書房的所有窗戶,又問了一句:
“大人,這血腥氣太濃,腰部燃一點香料吧,否則一時半會不會散淨的。”
周墨卻是看着意氣消沉的任年,聽到蜜娜如此問,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還不到焚香的時候!”
任年眉頭一跳,當下竟是跪倒在地,祈求說道:
“求大人仁慈,饒過他們的性命吧!”
周墨也不惱,隻是問道:
“哦?還要饒過他們的性命?在你任年心中,我是這麽心慈手軟之人?”
任年隻是叩首,不敢再言。
直到蜜娜都有些看不過去了,走到周墨身邊,素手輕輕的揉着周墨的額頭,說道:
“大人,任年大人畢竟是重臣元老,這像什麽話!”
周墨這才咳嗦了一聲,說道:
“起來吧,饒了他們也不是不行,但總要給我一個理由!”
任年大喜,快速站起身來,不顧自己額頭一片青紫之色,說道:
“大人,雖然政務官們犯下了大罪,但是也不能真的打死屠戮,否則我聖十字領地之執政之臣,怕是天下無人敢任了!”
周墨聞言點了點頭,歎息一聲,說道:
“說的卻也不錯,算是有理,那麽這件事情就還交由你去辦,需要人手你去找胖子吧!”
任年猛擡頭,驚喜的看了周墨一眼,然後大禮躬身謝道:
“多謝大人信任,此事任年一定圓滿爲大人解決。”
周墨又說道:
“解決此事不算難事,難的是還要處理好首尾,你要給本爵争取三個月到半年時間,這個時間内,這些政務官們要處理,但是政務也不能亂,你明白嗎?”
任年又是一禮,下軍令狀道:
“大人放心,本是任年釀成的苦果,一切後果自然有任年承擔,半年之内,政務若有差池,任年自提人頭謝罪!”
周墨展顔,笑罵道:
“那就去吧,今夜你可是大大得罪了蜜娜和晨漾,他日她們兩個找你麻煩,你可不要再來我這叫冤!”
任年這才注意到,此時已經是深夜了,他怕是打擾了大人一些成年人此時應該做的正常活動。
當下慚愧一笑,然後對着蜜娜行禮,說道:
“内總管,任年在此謝罪了,還請内總管在晨漾姑娘那裏替任年多說幾句好話,不日任年定然有厚禮奉上。”
周墨卻是不耐煩的說道:
“去吧,去吧,别在這叨擾了,否則小心本爵此時就找你麻煩!”
任年慌忙退下。
任年一走,周墨的面色嚴肅下來,對蜜娜吩咐道:
“這次錢财上進益怕是不小,蜜娜,那幾家關鍵的工廠從原有名冊中删除,這種關鍵東西,隻要有條件,還是掌握在本爵自己手上爲好。”
蜜娜點了點頭,說道:
“大人,蜜娜明白了。”
這時,周墨又問道:
“聽說你老父親來找你了?”
蜜娜笑道:
“可不是嗎?聖十字請帖之事傳的滿城風雨,我這個當着您内總管的家裏卻沒有,我父親還以爲我失寵了呢,連忙親自找到了我問情況呢!”
周墨笑了笑,說道:
“你讓你老父親放心,此時是搭框架的時候,大體框架他們不能碰,但是框架搭建完畢之後,本爵不會讓你們家中沒有生計的!”
蜜娜這回可真真是得了個大驚喜。
“謝大人寬宏體諒,不過大人您也别光顧着蜜娜,倩疏的父母親族也已經到了,總要照顧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