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局,位于皇城一角,一人穿着暗金色雙鷹盤旋暗紋的黑色鬥篷,走出了這個帝都中人人避之不及的院子。
一輛七隻馬身龍頭獸拉就的寬大馬車,早就等在院子正門口,馬車旁候着一位須發皆白,全身頂雪的老仆,見到黑色鬥篷身影出現,連忙拉開了車門。
無聲無息間,黑色鬥篷的最後一角沒入馬車,車門自然而然的關上,老仆駕着馬車,輕拉缰繩,馬身龍頭獸繞着皇城的宮牆緩緩的走了起來。
皇城禁地附近,任是誰,也不敢縱馬狂奔!
不一時,在雪色的掩護下,馬車進了皇城側門,停在了地瑞殿前。
地瑞殿,曆代帝國皇帝寝居之地,能夠到這裏的臣子,無一不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心腹。
到了皇城,這人褪下了黑色鬥篷,其内竟然穿着一身樸素的布質白袍,和頭上的一頭華麗銀發極不相稱。
皇帝寝居之地,自然有重重護衛,地瑞殿外,已經飄雪的天氣,也有層層身着精金戰甲,配宮刀的禁衛目不斜視。
無須人引路,台階之下的布質白袍銀發人,如若無人一般,快速的登上了數十層台階,到了大殿門口,方才沖着守門的内侍微微點頭,然後自己推門而入。
繞過屏風回廊,入了正殿,在門口褪了鞋襪,整理好布衣,又理了理一頭銀色長發,這人方才躬身長拜,朗聲長吟道:
“臣,軍情局瑞德?玄風觐見。”
正殿的門無聲無息間打開,兩個穿着輕柔雪紡宮裝的婀娜宮娥立在門口,微微躬身。
這銀發人目不斜視,甚至在這兩名宮娥身前都不敢停留一刻,快步走入了正殿之中,宮中所有的女人,都是宮外男人的天敵,沾着便死,碰着就傷。
正殿盡頭,一名老者在案後低頭看着什麽,銀發男子就停在案前三步外,恭敬的等着。
大約一個小時過去,老者伸了個懶腰,一雙雖然老朽,卻依然霸氣的眸子掃了一眼銀發男子。
銀發男子的腰低的更深了,就這麽弓着腰說道:
“陛下過于勤政了,雖然聖體強健,陛下還是要注意休息。”
奧托帝國幅員數十萬裏的至高主宰,帝國皇帝陛下冷哼一聲,說道:
“休息?那兩群不省心的東西,還有瑞瑟帝國的那些軟蛋,哪個能讓本帝休息?”
銀發男子弓着身,呵呵的笑了,說道:
“臣下們太過能幹,反倒讓君主煩惱了,不過有這樣煩惱的君主,史上又有幾個呢?”
這話讓皇帝陛下笑了,無奈的搖搖頭,伸手虛點了幾下銀發男子,說道:
“你這個嘴好的,起身吧,裝這個虛樣子給誰看!”
銀發男子直起身來,中年模樣,相貌俊逸不凡,年輕時定然是個引得萬家少女春思的美男子。
“怎麽,這個天急匆匆的入宮,軍情局有什麽事嗎?”皇帝陛下提起了公事,語氣淡了下來。
銀發男子也面色莊重起來,雙手抱拳平舉,拿出了重臣奏對的架勢。
“禀陛下,軍情局的确有重要情報上呈。”言罷,自袖中取出一紙文書,若隆巴頓?諾亞在此,就能認出這是他通過緊急通道傳遞上來的情報文書。
皇帝陛下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身後的屏風中轉身出來一人,内侍裝扮,自銀發男子手中接了文書,鋪在皇帝案上後,又轉身回到了屏風後。
皇帝掃了一眼文書,眉頭大皺,起身,在案後有些急躁的邁着步子,似乎在下着什麽決定。
銀發男子靜靜的等着,保持着奏對的姿勢,帝國重臣不動如山的氣度盡顯,和方才那個在皇帝身前打趣奉承的人似乎全無相幹。
皇帝的步伐突然停了下來,蒼老而霸氣的眸子盯着銀發男子。
“這個周墨的口供可信?”
銀發男子微微躬身,回奏道:
“禀陛下,周墨此人乃荒野逃犯後裔,父母也都隻是身份低微到不可查的普通人,沒有任何可能接觸到大破軍戰氣這種皇室秘傳,更不可能知曉暗刺這種組織,所以臣認爲,他所言真實可信。”
皇帝皺眉思索了一番,微微點頭,認可了銀發男子的說法。
重新落坐,提起筆來,皇帝陛下快速的寫了一封谕令,持在手上,屏風後自有内侍出來,候在一邊,雙手托着木盤,等在那封谕令之下。
皇帝陛下面露掙紮之色,他知道,這一封皇帝谕令發出,在帝國之内會掀起怎樣的狂風暴雨。
銀發的軍情局局長依舊保持着奏對的姿勢,無論皇帝如何決斷,軍情局都是皇帝陛下最鋒利的那柄戰刀。
最終,皇帝陛下的手指微松,那紙谕令落在了木盤之上,木已成舟,君命已下。
銀發軍情局長從内侍手中接過谕令,雙手持正,認真看了三遍,方才将谕令恭敬的收在懷中,面上的肅穆重新化成了笑容。
“陛下,說起來這個周墨,當真是有一番故事呢!”
公事談完,皇帝陛下的面色也輕緩下來,聞言,露出感興趣的模樣,說道:
“你總是有好故事的,說來聽聽。”
銀發軍情局長換了個輕松的站姿,然後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
“那周墨本事荒野酒館的一名調酒師,軍情局邊境分部負責人隆巴頓?諾亞,曾經飲過一杯他調的祭奠……”
“獅心大公一紙征召令,讓周墨出了夕陽鎮,夕陽鎮距離帝國邊城尚有百裏荒野……”
“十五名百戰餘生的老祖,皆是準黑鐵巅峰中的精英,剛下大河戰場,一身殺伐血氣未褪,幾個呼吸間,就被那周墨殺了個幹淨……”
“三百準黑鐵老卒,全副武裝,組成步兵方陣,阻截于前,那周墨也不過是個剛剛突破的黑鐵生命……”
“斥候雙刀術,雖然在帝國軍中,也算是聲名赫赫了,但到底也就是平凡刀術,在這周墨手中,卻是殺機四伏……”
“以蝶吻花殺式,空中連走,刀刺如虹,長槍兵個個殒命……”
“後又轉花間蝶,步如蝴蝶,雙刀化翼,在刀光劍影中做蝶舞,三百老卒,被他殺了個酣暢淋漓。”
“如此,本來百裏黃泉死路,卻被這周墨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色生途,一路到了邊城。”
銀發軍情局長說的興起,雙手做刀狀,比劃着斥候雙刀術的架子,卻被皇帝陛下笑着揮手斥道:
“你一個貴族家将出身的,怎知者軍中斥候殺法的精妙,當年本帝在軍中曆練,行的就是斥候之事,蝶吻花與花間蝶,斥候雙刀術兩大殺式本帝都見過,也都用之與敵厮殺過,雖然精妙處不及貴族秘傳,但是戰場殺伐處用來,也有千軍莫擋之威,聽你所述,這周墨是個人才!”
銀發軍情局長豈能不知道皇帝陛下的過往經曆?特意提起周墨的故事,就是要哄這位帝國主宰高興,當下呵呵笑道:
“這是自然,臣下哪比得了陛下當年英武,不過這周墨當真有些本事,他進了軍營之後,被庇護在軍情局中……”
“呵呵,陛下知臣下出身,拉庫斯老公爵既然遞了話,臣下自然不能駁他老人家的面子……”
聽到這裏,皇帝陛下的面色陰沉了一瞬,說道:
“你不忘恩義,這是好事,但是也不能沒有原則,周墨這等重要的證人,豈能如此輕率?再有這等事情,你抹不開情面,讓拉庫斯那個老東西來跟本帝說!”
銀發軍情局長微微低頭,目光中閃過一絲精芒,口中連連請罪謝恩。
故事接着講了下去。
“梅倫達将周墨調到了後勤處,軍中的後勤處陛下想必明白,經不起查的,梅倫達也算有些城府,想借着這個置周墨于死地,光明正大,誰也說不出一個不是來……”
“這周墨在軍法官和軍情局監察人員的面前,将所有賬目說了個明明白白,通通透透,其中一切貓膩,竟好似都是他親手辦理的一般,說來邊軍也是有些不像話了,這也是我軍情局的失職,一座邊軍軍營的超凡生命軍官,竟然找不出一個清白的……”
說到這裏,銀發軍情局長面帶愧色,躬身請罪。
皇帝陛下一揮手,不在意的說道:
“本帝從未讓你查過軍方後勤的問題,如今出了差錯,自然也不是你的錯,接着說,這個周墨當真有些意思。”
軍情局在這件事中的過錯,就這麽輕輕巧巧的揭了過去。
故事繼續講。
“梅倫達再将周墨調到了地牢,專門看守那些剛剛被羁押的軍官,凡是牢房重地,必定是人間最污穢之所在,也是關系最複雜,最難處理之地,将看不順眼的人扔到地牢,尋個差錯用軍法處置了,也是軍中主将慣用的伎倆了……”
“那周墨直接用悶肉罐這種軍中地牢從不外傳的刑罰威懾住一衆牢卒,然後又用分區包片,責任到崗的法子,将一座地牢短時間内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不過一天時間,就能夠從飯菜中發現問題,打了梅倫達小子的臉面……”
“梅倫達不得不将周墨調出地牢,去了軍機書記處,讓他處置羁押一幹軍官的軍籍文書,并且囑咐一幹書記不得指點周墨,這就是心存惡毒了,軍籍文書何等重要,不明就裏的人哪怕隻是碰了一下,按照軍法都能安下一個斬首示衆的刑罰……”
“梅倫達被他直屬的軍機書記處負責人提了建議,說是梅倫達?拉庫斯不尊重或不重視軍機紀律,并且建議日後不允許梅倫達?拉庫斯接觸重要的軍機文件……”
聽到這裏,皇帝陛下哈哈大笑,大罵拉庫斯家族的後人無用,丢光了祖輩的臉面,軍功勳爵貴族,後人竟然被下屬建議不得接觸軍機文件,這當真是最丢臉的事情。
皇帝高興,銀發軍情局長講的越發起勁。
“這周墨好似全能一般,梅倫達實在沒了辦法,隻好兵行險招,夜裏,将周墨帶上了邊城城牆,并派他離開人群……”
“黑鐵逆殺秘銀,蝴蝶反撲大貓,那場面思之不能見,臣下遺憾之極……”
“娜隆殿下贊曰:‘貓撲蝶,貓蝶交錯,蝶翼染血,貓撲蝶!’臣下遙想感懷,越發恨不得親見!”
皇帝聽到這裏,竟然站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
“貓撲蝶,貓蝶交錯,蝶翼染血,貓撲蝶!”
“百年一瞬貓撲蝶,當年驚鴻一瞥,卻不能自爲,此生有悔啊,沒想到,沒想到在那邊陲之地,貓撲蝶竟然再綻光輝!”
皇帝獨自沉湎着舊事,旁人自然不敢打擾,半晌後,皇帝陛下方才回過神來。
“貓撲蝶啊,娜隆家的小丫頭是個有福運的,竟然能夠見到貓撲蝶的那一瞬,能夠從中汲取感動,覺醒精靈血脈也是意料之中。”
“周墨這個人既然入了軍情局,也不算委屈了他,你要重用,能夠用出貓撲蝶而不死的,都是大才,都是未來的棟梁!”言罷,皇帝歎息一聲。
皇帝面現疲勞之色,揮手示意銀發軍情局長退下。
銀發軍情局長聽到這句話,從其中聽到了些許未盡之意,但是皇帝不想再說,他也隻能躬身退下。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