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少言跟在遲韶顔的身後，一路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景觀。

此時他正身處于一顆巨樹的某一根枝幹上，四周盡是密密麻麻的巨型枝葉，不過葉片太過青翠欲滴，枝條也太過遒勁有力，幾乎看不到一片枯黃或是掉落的樹葉，給人一種虛幻感。

蘇少言望着前方這個紅裙女人的曼妙背影，忍不住出聲問道：“這是哪裏？”

“卡洛星系，祖樹星。”

遲韶顔的性格倒也沒有表面上那麽冷漠，語氣雖然平淡，但還是回答了他，“‘第二地球’攝影棚就在祖樹星的其中一條主幹上，距離真正的地球相距一千四百萬光年。”

“樹？”蘇少言怔住了。

遲韶顔轉頭看了他一眼，伸出一根纖細修長的手指，指尖綻放出一片光幕。

“這就是祖樹星。”

她邊走邊說，光幕上顯現出一張形象結構圖，底圖是一顆參天大樹，在大樹的其中一根枝幹上，懸浮着一顆蔚藍色的星球和一顆衛星，而星球的外圍則是一片純黑色的隔離層。

“沒有太陽？太陽系的其他行星呢？”蘇少言驚詫道。

“都是假的，包括你們觀測到的星空和各種宇宙射線，都是攝影棚世界仿造出來的，太空飛行器拍攝到的畫面也都是假的，攝影棚隻是仿造了地球和月球，人造恒星的成本較高也沒必要，人造陽光很簡單，至于其他行星也不需要。”遲韶顔淡淡道。

“爲什麽？”蘇少言詫異地望着她。

“在攝影棚的控制下，你們的科技永遠也不可能發展到親自登上火星的地步，更别提靠近恒星了，況且，每隔一段時間，攝影棚世界就會重塑一次。”遲韶顔思忖少許，說道：“按你的理解，應該叫做恢複出廠設置。”

蘇少言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重塑？”

“攝影棚世界，一共仿造了六十五個地球，恐龍存在的侏羅紀時期，史前人類，三皇五帝各個朝代，你所處那個六号攝影棚世界，算是比較靠近星際時代的時期了。”遲韶顔說，“六号攝影棚世界，一旦發展到公元2017年12月31日，就會恢複出廠設置，重塑一切，回到公元1992年1月1日。”

蘇少言深吸一口氣，“那1992年之前出生的人呢？”

“重塑并不是時間倒流，本質上隻是重塑這個世界的物質和能量。”

遲韶顔似乎能理解蘇少言此時的心情，很有耐心地解釋：“攝影棚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是真正的自然人，性格、靈魂都處于真正的自然發展，你們是第一批公司員工的後代，經過了很多年的自然發展，公司才決定截取你們這一時代的片段。”

“那過去的曆史，到底是真是假？”蘇少言皺眉問道。

遲韶顔點點頭，“當然是真的，你們學習的教科書，與真正地球的古代教課書都是一模一樣的。”

蘇少言苦澀一笑，“你們很追求真實性啊……爲了拍電影，有必要這麽大張旗鼓嗎？”

在這種無法想象的未來世界，創造了這種不可思議的世界，居然是用來拍電影的攝影棚，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當然有必要，電影行業是全宇宙毫無争議的第一暴利行業，現在的演員和你那個世界的演員完全不一樣。”遲韶顔淡淡道：“等你了解這個時代之後，你就明白演員到底一個什麽性質的職業了，你那個時代所謂的完美演技，放到現在連演員的基礎都算不上。”

蘇少言沉默地跟着她走上了一片巨大的樹葉，樹葉微微一沉，頓時散發出一道數米粗的光柱，将兩人徹底籠罩住。

一種輕微的失重感随之傳來，當蘇少言回過神時，已經身處于一間頗顯古風的木質閣樓内部了。

“這是我在公司的住房。”

遲韶顔走向一樓邊緣的一個房間的紅木門，镂空的門上還有着精美的雕刻和裝飾。

“吱——”

門上并沒有什麽高科技，推開時還傳來一聲輕響。

門後是一個古樸雅緻的房間，略顯陳舊的圓桌木椅，镂空的雕花窗還傾瀉着細碎的陽光。

遲韶顔敲了敲門框，“這是你的房間，如果不喜歡這個風格，等會兒我教你怎麽修改，有什麽事就去二樓叫我，記得敲門。”

“等等。”蘇少言見遲韶顔轉身要走，連忙叫住她。

“怎麽了？”遲韶顔轉頭望着他。

蘇少言猶豫了一下，問道：“我還能回去見我父母嗎？我可以簽訂條約，保證絕對不會透露任何消息。”

“不可能。”遲韶顔直接搖頭。

“你不是說攝影棚世界可以重組物質能量，恢複出廠設置嗎？或者等2017年12月31日再讓我回去，讓我也恢複出廠設置？”蘇少言忐忑道。

“别人可以，你不行。”遲韶顔微微蹙眉，“世界重塑是一種能量守恒的變化，而你的靈魂是零度，處于絕對平衡的狀态，記憶就是靈魂的一部分，重組後你的記憶不會消失，身體也會因爲能量守恒而恢複正常。”

“攝影棚世界過去重塑那麽多次，難道沒有這種情況？”蘇少言焦急道。

“我說過了。”

遲韶顔淡淡道：“1992年到2017年這段時間，純粹是自然發展，其中會有很多變數，就算是同一對夫妻，受精卵也會不一樣，結合産下的孩子有億萬種可能性，而你這種零度靈魂的情況，在攝影棚世界的曆史上還是首例。”

蘇少言怔住了。

半晌，他忽然臉色一變，“不對！我是在1992年之後誕生的人，下次攝影棚世界重塑的話……我父母關于我的記憶也會消失！”

“是這樣。”

遲韶顔微微點頭，“所以說，就算你回去也沒用，再過一年多，你父母就會重組，而你也會消失在他們的記憶裏。”

蘇少言不知該說什麽了。

片刻，他才低聲道：“那能讓他們也出來嗎？”

“你不用求我，我沒有這個權限。”遲韶顔瞥了一眼失落的蘇少言，蹙眉道：“當然，如果你的話語權足夠大，說不定能讓董事長爲你讓步，同意你從攝影棚世界帶一些人出來。”

“真的嗎？”蘇少言眼睛亮了。

遲韶顔點點頭，“以前就發生過這種事情，一位很有名的男演員在十九号攝影棚世界拍戲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商朝的女人，他懇求了董事長很久，才把那個女人帶走，但這種影響世界平衡的事情，董事長也隻做過那一次而已。”

蘇少言深吸一口氣，“還有一年零九個月，如果能在這段時間裏……”

“話雖如此，但我勸你還是别抱希望。”

遲韶顔毫不留情地打擊了一句，“那位男演員在電影界打拼了五千多年，而且那是董事長欠他的人情，而你現在連最基礎的演技都沒有學會，還妄想在一年多時間裏達到那種層次？可能性基本上是零。”

五千多年？

一年多？

蘇少言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無論成不成，我至少要努力了才知道結果，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試試。”

“我還是不打擊你了，等你明白的時候，你自己就會主動放棄的。”遲韶顔的嘴角竟然泛起一絲笑意，并非是欣慰或是贊賞，而是被逗笑了。

對于她而言，就像是一個專業領域的博士，聽到了一個還沒開始認字的小孩子說要成爲世界上最偉大的科學家一樣，可笑又滑稽。

在冰冷的現實面前，無論多麽自信的豪言壯語，都隻是令人發笑的幼稚言語而已。

“我該怎麽做？”蘇少言又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道。

“你放心，董事長親自發話了，那對你的資源培養是不會吝啬的。”遲韶顔頓了頓，淡笑道：“前提是你真的有那個培養價值。”

蘇少言深吸一口氣，對未來卻有一種迷茫感。

在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和真相下，無論是誰都會感覺到無力和茫然，更何況他原本根本就不屬于這裏。

“你先等會兒，我上去拿一支基因蛻變劑，幫你覺醒靈能之後，再用生物記憶芯片給你灌輸這個時代的常用知識和基礎教育。”

遲韶顔說完，看了他一眼便轉身走出了房間，向樓上走去。

……

……

“手給我，我幫你注射基因蛻變劑。”

遲韶顔手中拿着一根銀白色的細針，比發絲稍粗一點，針尖透着一抹淺淺的幽藍色。

蘇少言沒有看出這根細針哪裏像是藥劑，所以猶豫了一下，才将左手遞給她。

遲韶顔将這根銀白色細針沿着蘇少言的左臂靜脈刺了進去，然後将整根針都緩緩地推了進去，直至針尾都沒入了血管内。

幾乎在同時，蘇少言的身體一顫，就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遲韶顔一伸手，一股無形的力量頓時将他托了起來，平放在床上。

“最好的基因蛻變劑，祖樹星上的普通公民連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你可别讓我失望。”遲韶顔靜靜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絲毫不急地等待着。

基因蛻變劑隻是讓人類覺醒靈能的尋常藥物，再怎麽貴也有一個極限，這點錢對于她來說毫無負擔。

蘇少言現在是什麽狀态呢？

冰冷，僵硬。

那根沒入血液的冰冷細針，一進入體内，便融化成了一**冰寒的液體，不斷輸送到身體各個角落，浸透無數細胞，猶如光着膀子站在最殘酷的嚴冬中一樣，那冰冷至極的寒意幾乎快要将他凍成冰塊了，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發生着一種細微的顫栗。

那是基因蛻變帶來的顫栗感。

至于寒意，則是一種保護機制，同時提供了細胞蛻變的能源。

在基因蛻變的時候，細胞在發生着飛躍性的進化，如果沒有保護和供能，恐怕早就痛苦或是枯竭而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蘇少言重新感覺到溫暖，睜開眼睛之後，眼前的世界似乎已經改變了。

一種仿佛新生般的美妙感覺籠罩着他，無論是視力還是聽力都提升了，目光所至一切都很清晰，連遲韶顔的輕微呼吸聲都一清二楚。

包括頭腦的思維運轉，似乎也更加迅速靈活了。

同時，蘇少言發現自己似乎多出了一種奇異的本能。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虛空中，遊離着無數不可名狀的能量粒子，而且他輕易可以吸引這些能量粒子。

“感覺怎麽樣？”

遲韶顔的聲音在身旁響了起來：“你現在能感覺到多少遊離能？”

“遊離能？”蘇少言怔了怔，随即便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搖頭道：“我也數不清，太多了。”

遲韶顔的唇邊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搖頭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能感覺到的遊離能範圍是多少？”

“哦。”

蘇少言閉上眼，又仔細感受了一會兒，然後睜開眼睛，指着不遠處的房間門，“最大範圍大約就是到那扇門附近吧。”

“是嗎？”遲韶顔聞言微微點頭，“半徑三米六，看來你的靈能天賦非常好，應該是最優秀的那一類，可以算是人類的極限了。”

“真的嗎？”蘇少言眼睛一亮。

“天賦不錯，不過沒什麽意義，這種天賦幾十萬人就有一個，放在一個小星球或許算是很優秀，加入天軌騎士團或是傀儡師協會都沒問題，但也就那樣了。”遲韶顔随意道。

蘇少言皺眉道：“聽你說的意思，天軌騎士或是傀儡應該是戰鬥人員吧？難道演員還需要學習戰鬥嗎？”

“當然。”

遲韶顔露出一絲笑意，“電影追求最佳的真實性，這不是死闆的光腦運算就能虛拟出來的變化，絕大多數演員本身也是真正的強者，比如你之前見到的董事長，他以前也是演員，精通實化靈能，當他駕馭天軌坐騎的時候，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強大的天軌騎士。”

實化靈能？

蘇少言心裏一動，之前聽到過‘虛化靈能’這個詞，看來‘靈能’分爲實化和虛化兩種嗎？

“你不用想那麽多，等這些生物記憶芯片的信息傳輸給你，你就明白了。”

說完，遲韶顔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個淡藍色的頭盔，以及一個半透明的盒子，盒内的凹槽中擺放着數十片指甲大小的黑色卡片。

“戴上吧，你的公民身份申請才剛剛傳遞上去，沒有公民身份無法使用生物光腦，也連不上銀河網絡，隻能用這種普通的感應器。”

她在淡藍色頭盔頂部的凹槽處插入了一片生物記憶芯片，然後遞給蘇少言。

蘇少言沉默了少許，戴上頭盔。

下一刻，他感覺到幾根細針似乎刺到了頭皮，不禁感覺一陣發麻，同一時間，海量的信息、畫面、聲音猶如海潮一般，瘋狂地湧入了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