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房間的呂子轉身輕輕将房門掩蔽,走到坐在桌前的春申君面前施禮。“君上身體還未完全康複,如何還在熬夜!?”
臉色并不好看的黃歇苦笑着搖搖頭。“唉!一肚子心事,睡不着!呂兄弟也不是外人,坐下說話吧。”說完,擺手示意讓随行的醫官離開房間。
正如黃歇本人所說,此時若是再沒有心事的人心該是多麽的寬廣啊!呂子答應着,幹脆與黃歇對坐。見桌上有剛剛沏好的茶水,順手摸起茶壺添滿兩碗茶。
“兄弟粗通醫理,也就想說道說道,還望君上不要責怪才是。”
看到對方點頭,呂子這才繼續說道:“君上此刻的心情對病情不利,再加上心火太旺,單從藥物治療的角度出發,恐會延誤最佳治療時間的!”
黃歇平時極少喝水,隻有不趕緊口渴基本上不會去碰茶壺。自打他晚上回到房間,這壺茶已經更換好幾茬始終沒喝一口。此時聽到呂子話裏有話,低頭看看泛出綠色的茶湯,笑問道:“如何解得!?”
呂子也沒客氣,擡手指指桌上的茶碗。“簡單!隻需飲下五壺茶,明天立見效果!”
“哈哈!”聞聽還有這種說辭的黃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過還是伸手端起茶碗一飲而盡。看着呂子又給添滿茶水,這才說道:“賢弟的偏方都是治大病的!可要是不見效呢?”
呂子指指自己的脖子。“君上若是明日依然如此,取了這顆頭顱就是!”
大半夜的不要說這麽恐怖的事情好不好!黃歇趕緊擺擺手。“咱還是說點别的話題好了!”
楚國的攻城略地一直都遵循先君的遺命采取懷柔政策安撫民心,但能不采用破城的方法就不動用武力。作爲楚相帶兵征讨叛亂亦是如此,此時有這種反應也是可以理解的。
呂子就不同了,畢竟秦**方一直都有個陋習,戰功以首級爲證。自打他進入秦軍挂職鍛煉,經過長期的努力這才把這個陋習改變過來。即便如此,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人對某些話題仍然是百無禁忌的。這人一眨眼說沒就沒,誰還用那閑心再去琢磨禁忌!?
好在呂子常年在各國轉悠,其适應力早已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拟的。此時見春申君好象有點背後發涼的樣子,稍微一調整便随即适應過來。忙岔開話題,歎曰:“君上太過仁慈啊!”
這個所謂的仁慈并不是一直都是褒義詞,尤其是在對方出現優柔寡斷之時說出來更是帶有貶義的意思。沒想到黃歇根本就沒聽出來,竟然連聲表示慚愧,讓呂子見笑了。
發現好象話不投機的意思,呂子幹脆不再表态。慢慢給春申君添水,然後借着取開水拖延時間。在他看來,黃歇若是能夠沉得住氣,剛才完全被必要招呼他進屋的。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呗!
事實果然不出呂子所料,黃歇連灌了兩壺茶水喝得是滿頭大汗。原本感覺成天昏沉沉猶如千斤重的腦袋也輕了許多,起碼是恢複到正常重量了。
“嗨!真是奇怪了!自從賢弟進屋坐下,愚兄的身體好像不似剛才那麽重了呢!”
這是在比賽誰更能沉得住氣嗎!?
聽到有人依然不說正事,呂子繼續保持着沉默。點頭同意這個說法以後,自顧自地又把桌上的茶碗添滿茶水。畢竟有些話題該不該說又或者是什麽時候說,都是要掌握分寸的。假如火候把握不準,該說的話也就變成不該說的了。
好心一旦變了味,再想解釋可就費事了!
若是比誰能沉住氣,黃歇顯然不是呂子的對手。黃歇磨磨蹭蹭老半天,最終還是沉不住氣了。剛才他已經聽說呂子在安排人手提高護衛級别,并且作爲秦人的呂子完全可以不必理會此事的。
楚國少了一個黃歇也隻是楚國的損失,對他秦國豈不更有利!?想到此,黃歇端起茶碗一口喝下,幹脆問道:“事情應該沒有呂兄弟想象的那麽嚴重吧!?”
呂子輕歎一聲,端起一碗茶水潤潤嗓子。“君上的威望在楚國無以複加并且已經是位居人臣!名爲國相卻有封邑一十二座縣城!不管君上對楚國再有多大的功勞,楚王都不能再給君上什麽。事情已經無可避免地走到今天這一步,還用得着誰再去想象嗎!?”
如果說剛才還能感覺到頭有點重的話,那麽此時被呂子的一通說辭頓時把僅剩的這點重量也給吓沒了。黃歇擡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強辯道:“本相的心裏一直有我家大王,國君也信任他的丞相。再說,吾已經掌管楚國天下兵馬,若是想那個早就想了!”
其實在楚國誰都可能造楚王的反,還就唯獨坐在呂子眼前的這位春申君不會造反。若是論起脾氣秉性來,黃歇根本不适合在更甚于戰場的官場上混。去做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多好!還非要削尖腦袋往這裏面鑽!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信任,還就是國君的話不能信。這麽說并不是說國君喜歡自欺欺人,而是他做事還要以國家爲重。即便是給你了承諾,可一旦你與他的國家利益發生沖突,他決定會選擇國家利益的。
與國君的國家利益相比,昔日的那些諾言又能算得了什麽!?别說是往日沒有你就不會有他登基的可能,那個畢竟是過去式了。作爲臣子本就是你應該做的,甚至還不能拿這個說事。
大嘴一撇說了可以,那就回家安心等着穿小鞋吧!若是隻針對你一個人,那也是仁慈的國君的處理意見。稍不慎者,九族都要跟着你倒黴!但這些話是不能跟忠君報國的黃歇說的,而且還會被人機誤認爲這是大逆不道的話!
呂子點點頭承認道:“君上所言極是!是小弟多心了!喝水!喝水!”
黃歇擡手表示自己實在不能再喝了。“不是呂子多心,而是愚兄多心了!賢弟想說什麽就說吧!”
此時的外圍已經有春申君家的絕頂高手把持,也就不用擔心隔窗有耳。呂子放下茶壺,起身問道:“小弟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君上爲何當初要放任李家兄妹接近楚王?即使發現不對,爲何仍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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