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子是不需準備的,因爲他的行裝早已收拾停當。他一直都在等這條出發命令,等的已經落滿塵埃。早也盼晚也盼,就是爲等這個命令下來。可是果真聽到要再次出征的消息,卻突然發現竟然是那麽的陌生。
戰争的手段從來都是爲政治服務的,不管你有沒有政治覺悟。它根本不是身在前線負責指揮的将軍能夠說了算的,就算你可以指揮戰役,卻永遠都無法指揮戰争。很多最佳的進攻時間,總會因爲這因爲那而被動地提前甚至拖延。随之而來的就是,需要更多的士卒付出生命來完成不是來的早就是來的晚的戰鬥。剩下的隻是血與火在熊熊燃燒,并在曆史的長河之中譜寫出華麗無比的悲壯樂章。
既然該來的終歸要來,那就接下!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張成随後也趕了過來,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兩個人分賓主落座,相互看着對方半天都沒有說話。
看來還是張成有不得不說出來心事,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左右看看四周,又瞧瞧呂子。
呂子當然知道其中的含義,于是沖着張成微微一笑。點頭表示隔牆無耳,有事但說無妨。
張成跟着點頭表示明白,清清嗓子,這才說道:“咱們兄弟雖然見面少,但你我的爲人還是清楚的很。有些話,兄弟不能不過來說說。至于中聽不中聽的,這裏先陪個不是。”
此時的張成已經接替呂子原有的職務,相比之下其等級要比呂子高出很多。而呂子目前唯一的身份就顯得有點低,不過是個不能免除軍役的挂職八級公乘。聽到張成如此說話,心裏也是惶恐的很。忙起身抱拳施禮道:“不敢!請張公示下就是。”
張成忙起身還禮。“師兄!咱們既然不是外人,也就開門見山好了。你可能感覺出來最近有些不對勁,其實我這裏也是奇怪的很。自從師兄在楚國遇襲回來後,簡直就是判如兩人。兄弟不知是不是因爲太子案的緣故才會出現這種結果,但這些其實并不重要。”
呂子不置可否地點頭,還是沒有說話。并不是他不想解釋,而是根本就沒法說。
張成顯然也沒打算聽誰辯解,繼續說道:“咱們大王能親自去楚國迎你回國,這本身就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他老人家貴爲一國之君,自然是不可能跟咱們兄弟道歉的。希望作爲臣子的你能夠理解他的苦衷,這也是作爲師弟的我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呂子苦笑着搖搖頭,還是沒有回答。這事好說不好聽,事實果真如此就好了!上次去齊國找被雪藏起來的蒙武,那個疙瘩到現在還沒有解開。這次又是太子遇襲,到現在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偏巧出事的這段時間裏,正好都與自己有着息息相關的聯系。太子暗地裏想制你于死地,而你以牙還牙。這個道理完全說得通嘛!
這就是所謂的無奈!這就是作案動機!如果推斷的話,關于太子案的始末,自己應屬目前最大的嫌疑!
蒙武那邊倒好說,他起碼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可太子這邊可就沒這麽簡單了,在水落石出之前,根本無法提出任何異議。因爲你是當事人!如果貿然去跟昭王解釋以借此試圖脫幹系,那麽你有什麽證據來證明此事與你無關!?現在的不利局面其實相當被動,果真解釋還不如什麽都不說。
張成見呂子低着頭不言語,不由地輕歎一聲,這也許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吧。其實他心裏很清楚,就算昭王擺出高姿态親自去請呂子回國,但這裏面仍有點作秀的味道。關于太子的生死,到現在都沒有查出誰的幕後指使。此時說心裏沒有疙瘩,純屬自我安慰罷了。
懷疑并不等于實際作爲,這其實也是昭王目前的糾結之處。案情暫時無法破局是事實,再着急也沒用。想要解開謎底就需要時間,需要大量的時間才能破開謎面直達謎底。
張成對這份糾結還是知道的,但此次拜訪可不是爲閑扯皮來的。于是繼續勸道:“呂子!你知道嗎?在大王迎你回國之前的那一段時間裏,你的職位一直都給你保留着。恐怕在我大秦乃至全天下,也隻有你一人能夠享受這個權利。昭王都已經這樣對你,難道你還不知足嗎?”
自古有雲,話不說不知木不鑽不透。呂子聽到事情的真相,頓時感動的是熱淚盈眶。拜謝道:“多想張公的一番苦心,呂子知道了。”
明白人之間談話隻需點到爲止,張成也是這麽做的。見對方好象明白過來,本想過去擁抱一下卻突然想起外界最近的一些傳言。忙止住這個動作,忍了忍還是說道:“師兄到現在還沒相中誰家的女子嗎?若不好開口,讓兄弟替你去說。這把子年紀也該有家傳宗接代的爲好,也省得外面說三道四的。”
見張成提有關婚娶的話題,呂子本想尋個借口推脫。卻聽到與己有關的傳言,心裏也是咯噔一下。“什麽意思?”
張成擡頭看看屋頂,感覺這話實在說不出口。于是推诿道:“其實也沒什麽事,隻要師兄娶上一房婆姨,相信謠言會不攻自破的。”
此話一出,呂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謠言跟娶妻有什麽内在聯系嗎?剛才還以爲傳言是與楚楚的身份有關,聽到隻是關于婚姻問題,這懸着的心才算放下。點頭答應着,推辭說等忙完以後,會考慮這件事情的。
張成此次前來一共有三件事情,現在已經辦成兩件。既然第二件事情已經得到呂子的答複,也就該辦第三件事情了。伸手從懷裏掏出秦昭王的手谕,說道:“王命在此!請師兄接旨!”
你說這東一鋤頭西一榔頭的!會讓人得心髒病的!
呂子忙躬身拜倒,舉雙手接旨。“臣!呂子接旨!”
張成并未去開啓诏書,因爲來之前已經被囑咐此書信隻允許一個人看。而他的任務就是給呂子敲敲邊鼓,希望他能夠明白秦王的一片苦心。
呂子等了半天也沒聽到有人宣讀聖旨,正奇怪張成是不是有事走了?剛要擡頭,就感覺到手裏多出一副竹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