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妃萱放下碗,揉了揉他的頭,微笑着道:“等你司徒叔叔他們過來接我們,你生病着呢,媽怕一個人抱不動你。你想想還有什麽東西拉下的嗎?媽媽讓人去給你拿回來。”
鳳沐歪着腦袋,眼珠子一轉,迅速地将嘴裏的飯吞了下去之後,看似深思熟慮了好一會兒,才道:“唔……應該沒有,那些好玩的東西,都不是沐兒的,所以就不要了。不過,前些日子都是竹兒姐姐在陪我玩,照顧我,現在也沒機會和她道别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沐兒不懂事。”
後面一句話,難免有些遺憾,那軟軟的聲音清脆又幹淨,聽得剛踏進來的墨竹一陣眼紅。
鳳妃萱不以爲意地安慰,“沒事,你竹兒姐姐最善解人意,不會怪你的。來,張嘴再吃一口。”
“唔……媽媽,我吃不下了。”鳳沐看着那小勺子裏的飯,撒嬌地搖了搖頭。他現在還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喉嚨也是火辣辣的,實在吞不進去。
鳳妃萱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還是燒得厲害,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揪成了一團,壓抑的難受。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過了正午了,怎麽司徒羽還不來呢?不會出現什麽意外了吧?
“那再喝點湯,我的寶啊,怎麽還這麽燒呢?”說着,鳳妃萱憂心忡忡地将他抱了過來,吹溫了湯水給他喂了幾下。
小家夥勉勉強強地喝了幾口,就再也撐不住,歪在鳳妃萱的懷裏就睡着了。
“讓我來抱他吧!”趙煜琬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蹲下去小心翼翼地将鳳妃萱懷中的小家夥抱了起來。
“你看看他,是不是又燒了起來?”見他來了,鳳妃萱也松了一口氣,有個人商量,至少心裏踏實點。
可是趙煜琬并沒有回答她,而是伸手探了探鳳沐的體溫之後,單手将鳳沐抱緊,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掌心已經泛起了一股雪白的冰霧,眼看就要往他的小胸口撞擊過去。
鳳妃萱大吃一驚,迅速抓住了趙煜琬的手腕,聲色俱厲,“你要幹什麽?”
見她反應如此激烈,趙煜琬無奈地擡頭看着她,沒有吭聲,但是動作卻是停止了下來。
墨竹提前有了心理準備,這一下她很快便領略了趙煜琬的意思。
盡管不忍心,她還是走了過來,将鳳妃萱拉住,解釋道:“娘娘,别擔心,主子是在給小主子治病,您不知道,隻要這樣輸入内力打通小主子的經脈,便會使他身體強壯起來。而且,主子練的是冰冥,寒氣重的話,高燒也能盡快褪去。主子是怕等不及了吧?”
墨竹說着,眼淚随之就落了下來。她的主子,是玩真的了麽?這是要将自己的内力盡數傳給小主子嗎?
可是鳳妃萱卻曲解了這句“等不及”的意思。她以爲趙煜琬怕他們母子急着要走,而沐兒高燒不退,擔心半路照顧不周。
這麽想着,她心裏突然覺得暖洋洋的。至少有人和她一樣,擔心着兒子的病情。
鳳妃萱不好意思地放開了手,谄笑着,“那你小心點,沐兒剛睡着,他肯定很難受。麻煩了。”
看她這樣放低姿态讨好的樣子,趙煜琬實在不是滋味,“萱兒,你沒必要這樣,别忘了他也是我兒子,我怎麽樣也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的。”
“哦哦,我知道,但是還是謝謝你,不管怎麽樣,謝謝,真的。”鳳妃萱吸了吸鼻子,這才發現自己心髒一抽一抽的,脹痛得厲害。
鳳沐從來沒有病得這麽嚴重的,她是真的很擔心,很害怕。
“放心吧,沐兒不會有事的。”你應該擔心的是我,可是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說完,趙煜琬閉了閉眼睛,手掌已經按上了鳳沐的胸口,雖然看着很輕柔,但他小小的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鳳妃萱肉眼不難看見,很多如同煙霧似得真氣,如絲如縷地從四周慢慢地滲入鳳沐的體内。
不知過了多久,趙煜琬光潔的額頭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但是他仍舊沒有停下來,慢慢地,一點一滴地将自己三十幾年來的所有内力和真氣強行地輸送進這具小小的身子裏。
讓他繼承了他所有的成果,好好地彌補這幾年來不管是他還是他父子之間的缺失。
沐兒,好好照顧你母親,她看着這麽強硬的人,實際卻是那麽的脆弱,需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呵護的。可是,我卻不懂珍惜。如果不是曾經太過輕狂了,也不會自以爲是地丢失了她。
果然是報應!趙煜琬苦澀地一笑,在心中默念。
“爲什麽這麽久?”鳳妃萱緊張又焦急地咬着嘴唇,屏氣靜息半天都不敢動,實在忍不住了,才問站在一旁默默落淚的墨竹。
可是見她泣不成音,鳳妃萱本就煩躁的心,越發的惱火起來,“你哭什麽啊?沐兒沒事,你放心。”
“娘娘,您不知道,主子他……”
“墨竹閉嘴。”趙煜琬不知何時放開了手,聲勢不減,但臉色卻是蒼白如紙,不知是鳳妃萱的錯覺,還是真的,她竟然看到他抱着沐兒的手抖了幾下。
但是他堅持走了過來,将鳳沐遞給他,平淡之中帶着虛弱,“萱兒,你來抱一下沐兒,我累了。”
鳳妃萱接過鳳沐,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探了探小家夥額頭的溫度,發現果然清涼了不少,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注意到趙煜琬的異常,順口問,“你沒事吧?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
趙煜琬若無其事地抹掉額上的細汗,眸子有些暗,但是看着她的時候卻是極亮的,朝她溫和地笑着,“沒事,就是損耗了一些真氣,休息片刻便會恢複了。”
以前他也經常這樣給她灌輸真氣穩定她情緒或者給她療傷的,所以現在對他的話,也沒有太多懷疑,“哦,沒事就好。那我先抱沐兒進去睡一會,過會要是司徒羽來了,你再來通知我吧。”
想了想,她又回頭看了趙煜琬一眼,加重了語氣,“别耍什麽花招,你知道強求我留下來,隻會适得其反。”
“咳咳……不會的,放心,既然是沐兒想走,那我還有什麽話可說的?我并不想弄到最後,連唯一的兒子,也恨上了我。”此時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但是鳳妃萱卻沒有注意。
待母子兩人進了房内,墨竹才走過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趙煜琬,聲淚俱下,“主子,您這是何苦呢?好好說說,娘娘和小主子未必不會留下來的。”
“好了,别嚷嚷了,朕自有分寸。你就在這伺候吧,有什麽事朕會讓人過來通知你,提高警惕就是了。”趙煜琬掙開她的手,獨自往正院走去。
小小得草沫院,現在已經裏裏外外都嚴陣以待,圍了不止三層。其實他知道他們沒有這麽快到來,但是依舊很不放心,真是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在這裏陪着這對母子。
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等趁着這點時間,召見幾個重要的大臣,将聖旨立下來,以防萬一。
這一次,隻怕是他有生之年,最沒勝算的一戰了。
所以,他必須提前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以免到時候他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有人會對他們母子不利。
趙煜琬一路走去,
琬王府依舊如初,自從他登基之後,也常常過來住,并沒有人敢尚自改變過裏面的景物。
隻可惜,這麽多年,他都是一個人,物是人非。
喪盡内力的他就和一個普通人無疑,甚至瞬間抽空了的他現在比普通人的體質還要弱,就隻是走這幾步路,就有些腿軟了。
司徒羽,沒想到你也會走到這一步。我妻兒如此全身心的信賴你,不知道他們知道了你做出這樣得事情,會怎麽得傷心了。
“主子,一切都安排好了。”淩風遠遠便在門口候着了,見他慢悠悠地走過來,便飛快地上前迎接。可是,才靠近,他便敏感地感知到趙煜琬腳步虛浮,氣息沉重,和之前大不相同。
淩風大吃一驚,緊忙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他,心中一陣發梗,“主子,您……”
可是,趙煜琬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繼續往前走,“無妨。人可都到齊了?玉玺?”
“都準備妥當了,可是,主子……”淩風要緊牙關,好不容易才忍住眼眶的酸楚,快步跟了上來。
這一身功力就這麽沒了?教他如何忍心啊!何況,這樣一來,還怎麽應付那些亂臣賊子?
淩風不明白,不明白他爲什麽要這麽孤注一投?明明有更好的法子解決的不是嗎?一個女人,一個孩子而已,别說身爲帝王,就是放眼望去一朝臣子,誰沒有能力将他們留住?怎麽就非要這麽極端,爲什麽啊……
“主子,淩風不明白!爲什麽……”
趙煜琬停住了腳步,“淩風,你可有真正愛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