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物是人非?當再次走進了這個院子的那一刻,那熟悉的景緻依舊,風景宜人,可再也沒有曾經那一份其樂融融的心境了。
這裏不再是家,也沒有她要等的人,所以,走進來,除了擔心沐兒,她竟然生不出半點情緒來了。
她真的忘了,也不愛了。
所以,她更不在乎了,剩下的隻是一些無關疼癢的仇恨和哀怨,也在這一次他願意出手救沐兒而煙飛雲散了。
她不是什麽巾帼英雄,更不是天下無敵的奇女子,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母親,她知道自己即便是用盡餘生,也很難鬥得過眼前這個已經根基牢固、足以一手撐天的帝皇,所以家仇也好,私怨也罷,她都也不想再枉費此生,隻是爲了報仇。
“趙煜琬,你救了沐兒,我很感激,但也抵擋不了你曾經犯下的罪行。以前的事情就此了結。你别想強硬把我留下,等沐兒醒了,我就帶他走。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想要做什麽。但是告訴你,别想在沐兒身上打算盤,不然,即便同歸于盡,我也要殺了你。”
“萱兒,你誤會了,我沒有,我是真的……”
鳳妃萱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平靜地道:“夠了,我不想聽你這些虛情假意的話,沒用的。我已經不在乎了。我曾經對你恨之入骨,也曾想過要讓你生不如死,哪怕是和你同歸于盡,也要報仇回來。可是經過這一次之後,我隻想安安穩穩的将沐兒養大成人。”
趙煜琬一怔,看着她,苦笑不已。真的在乎了嗎?
原來已經不在乎了,連恨都沒有了。多麽簡答的一句話,卻足以讓他費盡心思之後,竟然隻剩下素手無策了。
“好吧,一切等沐兒醒來再說。你也累了,先去梳洗一下,換一身衣裳。”趙煜琬沒有再逼迫她,或許說他還不知道如何再去挽留一顆不複存在的心。
除了這樣順着她的意,他就如同一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如何下手。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選對了方向。
因爲這樣好說話的他,鳳妃萱反而不好再發作。何況,看着自己身上到處都沾了不少污穢之物,方才情急倒不覺得如何,現在冷靜了下來,難免有些尴尬。
而且因爲趙煜琪将她身上的粗衣都撕碎了,情急之下才扯了被單将自己包起來的,外面這一件外衣還是司徒羽給她披上的。
她現在的模樣,一定和一個瘋子無疑了。
但看他一身明黃龍袍上,也好不到哪裏去,甚至因爲抱了鳳沐一路,比她身上沾的污穢還要多,但是他竟然能忍到現在,實屬難得。
鳳妃萱心裏有些微恙,不知爲何,突然地就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去吧,我已經吩咐丫鬟去辦了,就在你第一次來住的那間客房,若是有何不适,盡管和下面的人說。沐兒醒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趙煜琬站在她一步之遙,滿臉柔情,看着她輕笑。
鳳妃萱沒有正眼看他,但客房,這個詞卻讓她松了一口氣。至少,在這樣的時刻,他沒有趁機想要囚禁她,也不再自以爲是地強人所難。而且,顧忌她的情緒将她安排在客房,也可以看出他目前沒有逼迫她,更沒有強勢地要她怎麽樣臣服于他的意思。
雖然還猜不透他到底目的爲何,但這樣正合她心意,免得沐兒還沒醒過來,大家鬧得太難看。
所以這一次,她再沒有遲疑,也沒有多出半點不該有的情緒和奢望,因爲至始至終都有個聲音在心底提醒着她,雖然他現在好說話,但誰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又隻是他布置出來的假象呢?總之,不管怎麽樣,在别人屋檐下,還有求于人,她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能做得太過分,也不能再輕易相信了。
其實在鳳妃萱看來,這樣和平的結束,未必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也就在此時,她才算想明白過來,因爲有了鳳沐這個兒子,她和趙煜琬注定成不了宿仇。從鳳沐願意随他進宮,并承認了他這個父親之日起,她便再無辦法自私地忽略鳳沐是他兒子這個事實了。
如果她依舊要以他爲敵,兩人之間鬧得你死我活的話,那對于鳳沐來說,又何曾不是一種傷害呢?
算了,等小家夥醒來了,再親口和他說清楚真相,到時候見步行步就是了。
想到這,鳳妃萱沒有再說話,但她眸子依舊清冷,除了依依不舍地再親了幾下鳳沐恢複了紅暈的臉蛋兒之外,正眼也沒有瞧站在旁邊的男子一眼,便推門出了去。
可是,誰想到,司徒羽和淩風竟然如此水火不容地打了起來,而林銳等其他人後面跟上來的人也被一竿子的黑衣暗衛給纏住,一時之間難分勝負,好好的草沫院,竟然刀關劍影。
鳳妃萱一凜,怒喝道:“你們怎麽回事?住手。”
與此同時,吩咐了藥童照顧鳳沐的趙煜琬,也聞聲走了出來。他冷冽地橫了還在出招的淩風一眼,震怒,“住手,統統給朕退下。”
天殺組織的人在鳳妃萱開口的時候就已經停止了打鬥,但對方卻沒有習慣聽她的命令,幸好趙煜琬這一聲怒吼及時,這些暗衛才停了下來,但還是不小心砍傷了幾個人。
雖然不忿,可他們知道審時度勢,也沒有再貿然出手,而是聽從鳳妃萱的命令,迅速向她集攏過去。
剛靠近,司徒羽便急急地問,“沐兒怎麽樣了?我很擔心,方才想要進去看看,誰知道這個龜孫子,不過是個狗奴才,愣是以爲自己了不得,怎麽也不肯給我們進去。哼,放你一個人在裏面,我怎麽能放心?”
說着,如臨大敵地盯着趙煜琬。
“沐兒沒事了,你放心。倒是你們有沒有受傷?”鳳妃萱擔心地瞅着司徒羽,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然後又回頭看了看林銳等人。
這一次,林銳也不知道哪裏來得氣,不以爲意地擺擺手,說出的話卻是挑釁得很,“小姐放心,他們這些小喽啰,毛都沒長齊,哪能傷得了卑職?”
林銳本就悶不吭聲的性子,又是長輩,這一下子開口,聲音不高不得,卻是有種德高望重的信服力,足夠讓院子裏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些黑衣暗衛,包括淩風在内,直接氣青了臉,要不是顧忌趙煜琬那冷涔涔的目光,他們這些年少輕狂的精英,何時受過這等屈辱?隻怕早就拿刀砍過去了。
但趙煜琬此刻可沒有心思管這些,他見鳳妃萱如此關心司徒羽,眸子深了又深,他心底那個氣悶,真恨不得直接出手将司徒羽這一群渣子給拍死。
可是一想着鳳妃萱和他兒子那護短的性子,他又焉了。隻怕還沒出手呢,就被她母子給唾棄死。
所以,他一壇子的醋意,就全發在了自己手下的身上,“淩風,你怎麽回事?朕讓你派人守着前太子,是誰讓你在朕眼皮底下,對客人動手的?”
額……客人?司徒羽什麽時候成爲客人了?要說從前是死敵,勢必處之而後快,那麽現在因爲鳳妃萱這個女人,他們之間至少也算是情敵吧?何時好到這種程度,突然就能成爲客人了呢?
就算因爲共同的利益,可以合作來一起對付趙煜琪等人,那也不代表他們之間的恩怨就可以一筆勾銷啊?
淩風疑惑了,在心底斟酌了起來。
“朕問你話,你聾了嗎?”但趙煜琬這下是真的怒了。平時看淩風挺明白他心意的,怎麽今天就拎不清呢?
這個“客人”什麽意思,聽不出來嗎?他這是做給鳳妃萱看的,好不好?要說司徒羽這個混蛋,他早就看不順眼了,若不是看在這倆母子的份上,他隻怕現在就砍了他了。
還客人咧,做夢!
他就從沒有現在這麽後悔當年這麽多次機會,都沒有将司徒羽弄死。誰想到,現在有了機會,他卻不敢了。
淩風臉色一變,迅速跪了下去,“卑職不敢。隻是……他要硬闖,卑職怕他打擾主子和娘娘,所以才阻止,但是也是他們先出手的,哼,果真是南嶺蠻子,半點禮數都不懂。”
後面一句,他十分鄙視地掃了司徒羽一眼,絲毫不掩飾他心中的不屑。
看到他,淩風就想起當年屢次失敗的恥辱。他就是不痛快,就是看不慣這個蠻子在這裏亂竄。
明明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憑什麽要好聲好氣地款待他。要說鳳妃萱是趙煜琬心愛的女子,他就是再不滿,也忍了。但是這個司徒羽算個毛啊!不過同樣是個上不了台面的狗奴才,也敢在主子面前嚣張?
可是他是萬萬,這話不但惹了衆怒,還犯了鳳妃萱的大忌,她将司徒羽護在了身後,走出來,冷聲質問,“你說誰南嶺蠻子,誰不懂禮數了?”
要知道,她最讨厭人家瞧不起她的家鄉,不管前世今生。因爲曾經是軍人,她骨子裏充滿了捍衛國家領土和尊嚴的熱血,這是絕對不能容忍别人侮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