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杜?鳳妃萱突然恍然大悟,這麽說,她倒是想起來了。她還記得在指環的留存的記憶片段裏,那一場六扇門千裏追伏鳳家的戰役中,正是歐陽杜放了鳳驚天一命,當時六歲的鳳菲萱就在林銳的背後。
不過,可笑的是,鳳驚天這樣的一代名将,最終還是沒有逃過被砍殺的命運,而這個正真的兇手,卻正是她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
天意弄人,不是?
司徒羽本是想提醒她歐陽家的恩情的,沒想到卻再一次喚起她心中對趙煜琬的恨意。曾經的怨恨情仇,加上今日奪子之痛,鳳妃萱竟覺得很久未曾有過的怨恨泛出心頭。
說到這,就連情緒低落的蕭空圖和忙碌着的林銳也不由得豎耳傾聽。
他們雖然不知鳳妃萱此刻心中所想,但聽司徒羽這麽一說,歐陽家倒是真的是有恩于鳳家,若是歐陽尋能懸崖勒馬,将鑽戒物歸原主,于情于理,他們都該放他一條生路的。
一提起歐陽尋的身份,蕭空圖就更不是滋味了,試想一下,這樣像他這樣一個蠻夫。竟然喜歡一個男人,現在更因爲這個男人而搞得像是心裏變态一樣,冒酸水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你就會知道,他現在又多麽的難堪和唾棄自己。
即便是方才,他還在恍惚,似乎千面觀音的身體是被歐陽尋侵占并玷污了似的,讓他有種痛不欲生,又哭笑不得的感覺。
突然的沉默,讓司徒羽感到氣氛的凝滞,他不由得拉了鳳妃萱的衣袂,擔憂地問:“莫要多想,若你真的忍不下這一口氣,到時候便對他嚴刑拷打一番,解解氣吧!但是我還是建議留他一條性命……”
“你說什麽便是什麽。”鳳妃萱此時根本沒心思理會歐陽尋的事兒,她滿腦子都是趙煜琬那個魔鬼的身影,不管是曾經的歡聲笑語也好,虛情假意也罷,那些自以爲至高無上的誓言,于她,就如同一枚又一枚看不見摸不着,卻深入骨髓的毒針,連呼吸都是痛的。
是了,鑽戒,她還記得在赤凰山那一晚,他向她求婚,就曾發誓說就算是找到海枯石爛,也要給她找出一枚屬于她的鑽戒。
可是有意義嗎?方才十克拉的鑽石就擺在她面前,卻不知道那是她準備用來 對付他的利器。
饒是司徒羽心思再細膩,這會子也沒辦法反應過來,到底那句話惹到了她,這樣像個刺猬一樣将自己包裹起來的她,讓人莫名地心疼。
司徒羽勉強站起來,拉着她冰涼的手腕,“萱兒,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突然想到沐兒,有些擔心而已。若是歐陽尋真的能确保沐兒安全,那便饒了他吧。”鳳妃萱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勉強地扯了一個笑容。
可不料,這一擡頭,正對着前面那挂在牆上的屍骨,那空洞的眼眶似乎在死死地等着她。鳳妃萱心頭莫名地一凜,突然一股哀傷充斥過來,讓她良久都無法平靜!
轉而便問,“羽哥哥,她到底是誰?”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這一句話問出來,态度竟然如此的強硬。
蹲在泉水邊上處理動物皮毛的林銳突然一僵,雖然不動聲色,但手上的動作微頓,精力都集中在司徒羽身上的鳳妃萱自然沒有注意,卻逃不過就在他不遠處坐着的蕭空圖的雙眼。
一開始他沒怎麽在意,但是現在細細看來,難免會發現這個屍骨上,女子的服飾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但是此刻,這兩人都不動聲色,唯有司徒羽一震,順着鳳妃萱的目光看過去,心中一陣哀歎,但是依舊模淩兩可,“她應該是将軍的一位舊人,可能是執念太強吧,将軍隻好用這個法子困住她了。我那時候年紀不大,跟着師父學藝,根本沒有資格過問将軍的事兒,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他說得有據有理,加上受傷臉色本就蒼白,語氣也因爲虛弱而急促了些兒,鳳妃萱一時也看不出什麽異樣,或許他也是真的不知道吧。
鳳妃萱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望向林銳,不折不撓,“那林叔應該知曉一些兒吧?”
她也不明白爲何自己要對這個女子的前事這麽執着,但是總覺得其中有些不爲人知的故事,微妙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腦海裏似乎還很多破裂的片段,就要竄起來了一樣。可是當你細想,又變得很虛無。
林銳早有準備,他幾不可聞地籲了一口氣之後,語氣不變的回答,“卑職當時在軍營,還是個小卒,實在不知京中之事,直到将軍去了塞北,卑職才跟着将軍左右的。之後唯一一次回京,便是……”滅門,這兩個字,他說不出口。
鳳妃萱了然,看到這個老部下如此滄桑的眼神,她實在是問不下去了。滅門,終究是他們這些活着的人心中永久的痛。
算吧,前事已經夠多辛酸苦辣的了,她又何必自尋苦惱呢?
五日之後,鳳妃萱已經饑腸辘辘地靠在石牆上,臉色有些泛青,呼吸也極其的虛弱,她現在真的似乎連動個手指頭力氣都沒有了。
其他人雖都是有内力護體,比她看起來要精神些兒,但實際上也是很餓很餓……要知道那幾個野味,都已經被他們差不多給他們掰成一根一根的肉絲了,可是仍舊不夠支撐下去了。
而且,鳳妃萱都知道,他們爲了照顧她,幾乎都是喝點水而已,肉絲其實大部分都已經入她的嘴裏了。
可是她還是餓,餓得兩眼冒煙。餓的她早已經沒有了心情去胡思亂想,更沒有精力去恨呀,怨的。
沒有食物,沒有水,在這樣封閉的空間裏一日日地等下去,很快便會讓人絕望。
除了仍舊惦記着鳳沐之外,她突然想清了一些事兒,真正的痛不欲生,是因爲你還沒有到那種要死的地步,其實和餓,和死亡比起來,什麽深仇大恨,什麽情殇悲怨,都不值一提了。
她現在隻想要一口吃的,就這麽簡單而已。可是,呼……身邊已經一點食物都沒有了,讓她去死吧,也不要受這樣的虐待了。
“萱兒,還有一個野果子,你吃了吧。”将養了幾日,司徒羽的臉色非但沒有恢複過來,反而因爲饑餓和血氣不足而變得越發慘白,但是他仍舊偷偷省下了不少食物給她。
每次在她幾乎撐不下去的時候,就強硬地塞進了她的嘴裏。此時此刻,她才體會到,這個男人,對她是怎麽的一種無怨無悔的呵護。
“我不餓,你吃吧。”鳳妃萱艱難地忍着那紅果果的誘惑,堅定地搖了搖頭,将他的手推開。
這幾日來,也不是第一次了。鳳妃萱又怎麽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衆人都歪到一邊,摟着劍,紛紛移開頭,不願多看那個僅剩的果子一眼。那種唾液不停地分泌的感覺,怎麽都沒辦法形容。
不容她掙紮,司徒羽已經不折不撓地塞到了她的嘴裏,一如既往地自信安慰,“我吃了也不頂用,還是你吃了吧。放心,很快就能出去了。”
“唔……”鳳妃萱不經意地一咬,成熟了的果子崩裂,滿嘴留香,讓她還沒反應過來,便不由自主地就嚼碎吞落下去。
胃在翻滾,鳳妃萱扭頭看着笑意依舊的司徒羽,紅了眼眶。
“羽哥哥……”鳳妃萱目光開始松動,突然開口,卻欲言又止。
司徒羽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弱弱地問,“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這一次能死裏逃生,我……”
司徒羽似乎能感覺到她要說什麽,心髒猛地被人提起來,滿是期待地盯着她,盯着她。
“我們……”鳳妃萱深呼吸一口氣,剛要脫口而出。
卻不知,有些事情,早已是天注定的。命運,真是無人能輕易改變它的軌迹。
“轟隆”的一聲,不知道從何處傳來,整個山洞抖了幾下,打斷了鳳妃萱的話,同樣地驚醒了閉目假寐的衆人。
司徒羽本是一驚,但意識到鳳妃萱的話被打斷,最終沒有說出哪一句話來,心中難免一陣失落,可是這樣的時刻,也不能再讓她把後面的話說完,因爲逃命要緊。
有人來了?!方才的震動,應該是人爲的原因引起的。
鳳妃萱和司徒羽對視了一眼,和衆人一同達成了意見,他們紛紛移步到石門處,透過僅剩的石縫,觀察外面的動靜。
果然,不過片刻,便遠遠的就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人數不少,而且功力不凡,會是誰?按理說,歐陽尋還不應該有這個能耐,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召集這麽多人馬來這裏的。
莫非他真的成功幫趙煜琪奪下江山皇位了嗎?取而代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