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沐兒不想離開你,一點都不想,唔……”鳳沐嘴巴一扁,眼看又忍不住要哭了起來。
鳳妃萱無奈地闆起臉,“又來了,剛剛說過的話你當耳邊風了麽?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還沒聽懂?”
“嗯,沐兒知錯了。”扁着小嘴嘤嘤地認錯,淚水在眼中打轉,但是他愣是忍住了,沒敢讓滴落下來,粉嫩的小臉蛋皺成了一團兒,怎麽看怎麽心酸委屈。
鳳妃萱看得心都化了,哪裏還有一點脾氣,恨不得将他塞回肚子裏去,免得日夜牽腸挂肚的,“好了好了,媽媽也有不對,不應該對你太嚴厲。晚了,乖乖睡覺,我的小寶貝兒。”
小祖宗啊,打不得罵不得,現在就是說說,都心疼呢!鳳妃萱深深的無力,這三四年來,她才體會到作爲母親的辛苦,憶起當年她就這麽死在了炮火之中,也不知道她媽媽得哭成什麽樣子了。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怎麽就生這麽一個債主了呢?日日患得患失,越是怕就越是舍不得,越是舍不得,就越是膽戰心驚。
想到明日留他一個人在這裏,她真是惶恐不安,不過帶下山去是萬萬不能的,别說有什麽情況她顧及不了他的安全,就是時刻綁在身邊,她也擔心他們父子一個不經意的相見了,到時候她要怎麽應付那個人?
退一萬步講,若是沐兒認出了他,要跟着他走了,怎麽辦呢?
知子莫若母,别看鳳沐還小,其實這小人兒心思十分敏感,心智成熟,又懂事得早,恐怕早就猜測一些端倪了,隻是他怕她傷心,不聞不問,佯裝不知道罷了。
今晚這麽一鬧,倒是提醒了她,這孩子恐怕就是一心想跟着她去看看,一來是怕她受到傷害,二來估摸着也是想親眼見見那人吧。
沐兒啊沐兒,你知道媽媽有多害怕嗎?害怕他将你從我身邊搶走,媽媽現在除了你,真的是一無所有了。如果連你都離開了,那活着便再沒有意義了。
雖然不讓你見他,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但是就讓媽媽自私一次吧,等你大一點兒,媽媽自然會告訴你一切,到時候是去是留,都随你。
鳳妃萱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小家夥的背,輕輕地哼着歌謠,興許是哭得過了頭,他很快就入睡了。
不過,夢中似乎有些不安,咿咿呀呀的夢呓不斷,小手更是緊緊拽着鳳妃萱的衣物,怎麽拉都拉不開。
不經意間,鳳妃萱就紅了眼,鼻子一酸,故作堅強的淚水就肆無忌憚地落了下來,打濕了半邊枕頭。
第二天一早,鳳沐睜開眼睛的時候,另一邊的床已經空了,他小心髒猛地一抽,利落地翻身坐了起來。
“媽媽……”他像往常一樣,扯着嗓子撒嬌地喊了一聲。
可是四周靜悄悄的,沒人搭理他。若是往常,鳳妃萱要是比他醒得早了,必定會先起來打算給他洗臉的,今日,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慌了,奮力地爬下床,淚水開始在眸子裏打滾,“媽媽……嗚哇,你真的不要沐兒了。鳳妃萱,壞蛋。”
“小主子,您醒了啊?”聽到了哭聲,外面忙碌的柳馨拼命地跑過來,一推門,就看到那小小的聲音,迎着門口的光影,顫顫發抖,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明明蓄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肯輕易落下來。
滿臉的委屈,讓人看着就心酸不已。
柳馨吓了一跳,緊忙地跪下來抱他,一邊怕這他的背一邊安慰,“小主子,乖,奴婢就在這呢,别怕,别怕……”
小鳳沐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淚光忍了下去,小聲音糯糯的,聽着軟綿綿的感覺,“馨兒姐姐,我娘去哪了?”
柳馨将他抱起來,放到了椅子上,然後絞了熱毛巾給他抹臉,一邊解釋,“小姐她和公子,蕭公子還有千面小姐一起下山辦事兒去了,她昨天沒有和你說嗎?順利的話明日就能回來了,小主子不必擔心。”
小家夥一聽又開始扁嘴,眼睛亮亮的全是不滿,“說了,我以爲她至少等我醒來,沒想到她就這麽走了。不帶我去就算了,還說都不說一聲,鳳妃萱是個大壞蛋。”
柳馨哭笑不得,柔聲哄着,“噗,小主子,可不能這麽說你娘親哦,她是不想你擔心呢。咱們洗漱完了,出去用早飯可好?今日可是您最愛吃的金沙包哦,小姐出發之前特意吩咐奴婢做的呢。”
聽到金沙包是鳳妃萱特意吩咐做的,小家夥心情終于好了一些兒,不過始終高興不起來。因爲錯過了鳳妃萱的出發時間,這裏面的人是不會敢輕易帶他出去的,即便真的能下山,他也早不到他們的去處不說,搞不好真的會惹禍上身,白白讓她擔心。
天生有着異常冷靜和睿智基因的他,是不會做這樣不負責任的事情,再者,他真的還小,很多事情,有心無力。
接下來的時間,他哪裏都不去,就坐在山峰的機關入口側邊,遙望山腳,等他最重要的人,歸來。
一個四歲的孩子,步伐都未曾走穩,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心智,成熟得像個大人,任由柳馨怎麽勸,也勸不了他回屋。
夕陽西下,離山峰最近,那紅得像血一樣的晚霞照耀在那個小小的身影上,竟然有種滄桑感,就連遠遠守護的林銳,看着也不禁得一陣心酸。
将軍,您的孫兒,也是非同凡響啊!您泉下有知,也該安息了。
小姐的命運,似乎注定逃不開那樣糾纏不休的愛恨情仇了,卑職也隻能盡力至此了,希望小主子有朝一日能解開這個糾纏了幾代人的死結吧!
林銳迎着夕陽,默默地想,或許到時候,他就可以安心追随心中的英雄而去了。這一輩子,未能跟随他戎馬一生直到最後戰死沙場,但勢必要完成他臨終所托,保護好鳳家最後一滴血脈。
現在,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了吧,隻是這個大仇,還要報麽?他畢竟是小姐畢生所愛所恨,也是小主子的親生父親,将軍,以您的大度,如果他真的改邪歸正了,會做一個好皇帝,一個好丈夫,好父親,您應該可以原諒的吧?
而此時漢鄲城,古道西風,夕陽西下。
趙煜琬依舊一身白衣便裝,外披一件深褐色長形戴帽披風,俊臉被蓋住,隻剩下一雙銳利冷冽的眸子,黃昏時分風塵仆仆入城,身後僅帶着幾個随從,其中兩個,一左一右,臉容嚴峻的淩風和心不在焉的趙煜璘。
可無人知道,暗中已經安排好的無數影衛,早已一一埋伏待命。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趙煜琬沒有住在改成了漢鄲行宮的琬王府,而是選擇了一家扶植閣名下的客棧落腳。
剛入後院的樓閣,便有黑影落下禀報,“卑職參見主子。”
正好在他前面的趙煜璘吓了一跳,雙腿一軟,差點就摔了個狗啃,娘的,怎麽這些人都是來無影去無蹤,像個鬼魂一樣,突然就出現在你身前身後,這樣下去小心髒遲早受不了。
不過,衆人早已習以爲常,沒人理會他。
“起來回話。情況如何?”趙煜琬拒絕要上來替他接披風的淩風,邊吩咐,一邊已經獨自拉開了胸前的領結,寬大的披風脫了下來,俊臉帶着幾分寒意,未來得及整理的胡渣,異常性感。
四年多來的頹敗之氣,一掃而空,他現在一身白衣,少了曾經的聖潔和儒雅,卻多了傲視天下的霸氣,就如同一尊法力無邊的神,讓每一個在他面前變得渺小的靈魂,都爲之深深地拜服。
他自信強大,功力無邊,一言可以九鼎,一手可以橫掃天下。
那黑影恭順地站了起來,卻仍舊低着頭,“回主子的話,卑職等按照四王爺提供的信息,全城都已經秘密地搜尋的一邊,這般歲數的小男孩,一共三百零八個,可是無一個人與小太子的相貌符合。”
趙煜璘急了,猛地站起沖了上來,信誓旦旦地保證,“那不可能,本王明明看到的,絕不會有錯,老七,哦不,皇上您若不信,當日策馬的街上還有很多人在場,咱們去随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那孩子長得這般過人,本王不行就沒人注意到。對了,微霧……他也看到了。”
那黑影不服氣,這是明顯在懷疑他們的辦事能力,可眼前畢竟是王爺,他不敢正面反駁,隻能婉轉的解釋,“但是,按照四王爺所說,那日所見的雀斑女子,也未曾找到啊!”
而且,根本沒有這樣的人。要知道全城所有的百姓都是有戶籍的,這樣的三口之家本來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