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迷茫的鳳妃萱這才轉過頭來,她一斂眼底情緒,快速竄了過來,笑嘻嘻地調戲自己的兒子,“墩墩小朋友,你在叫我啊?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數星星,然後就沒有聽到你深情款款的呼喊聲。原諒我呗?”
小矮墩兩顆黑葡萄一樣的眸子氣得發直,他堅決地重申,“我叫鳳沐,鳳沐,不準再叫我墩墩,聽到沒。還有,你騙人,大白天的哪裏有星星啊?忽悠小孩子呗。”
“噗……”鳳妃萱被他人小鬼大的樣子逗樂了。
看着他越來越像那人的這一張臉,她一時怔然,恍如隔世。
鳳沐、鳳沐,栉風沐雨,他跟着她,真真是飽經風雨了。她或許也是借此提醒自己,要時刻記住這樣一個教訓。也教育他,她的寶貝兒,生活本就是風雨兼程,要勇往直前。
幸好,她的兒子,她的寶貝,安然無恙的降臨她身邊,不然她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恨自己。
冰宮那幾日,真是有驚無險,她雙腿足足養了兩年,才恢複了一點知覺,現在也才剛能下地走路。
而幸好多得了千面觀音出神入化的易容術,才不至于用一個女子的屍體來代替她會被認出來。
鳳妃萱斂了斂心神,彈了彈他的額頭,不折不撓地叫,“我知道了,墩墩!你個小笨蛋,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星星都在的啊,隻是白天太陽的光太亮了,你看不到而已。宇宙的知識,媽媽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嗎?”
鳳沐實在拿她沒辦法,隻能翻了翻白眼,無奈地哀歎,他怎麽就搭上這樣一個母親呢?稀奇古怪又沒節操得讓他汗顔。
而且,她堅持讓他叫她媽媽,而非娘親,有時候連名帶姓,她也樂呵呵的應着,真是無語至極。
雖然他隻有三半歲,也承認他有些矮,但是并不代表他傻,甚至他比同齡的孩子要聰明成熟得多。
他很早就發現了鳳妃萱嬉皮笑臉的背後,總有着不爲人知的憂傷和哀怨,因爲他從不提及自己的身世,更不敢輕易問她那些不爲人知的故事。
“你今晚想吃什麽啊?”鳳沐老氣橫秋地站穩,小手相交放到身後,毅然一個小大人。
鳳妃萱蹲在他面前,故意佝偻着身子盡量保持着他一般的高度,孩子氣地咽了咽口水,手舞足蹈,“烤羊排,烤羊排……”
“拜托,你能不能矜持一點兒?”鳳沐小手捂着雙眼,對她一副餓死鬼托生的饞相實在是慘不忍睹。
鳳妃萱故作不滿地申訴,“你老娘我就這點嗜好了,難道你還養不起嗎?”
“……”鳳沐終于慘敗了,拜托,他才三歲半啊,哪有這麽點大的寶寶就要挑起生活重擔,養活自己的母親的?
真是醉了。
鳳妃萱得意地笑了起來,一把将愁眉苦臉的小人兒摟進了懷中,在他白嫩的小臉蛋上重重的親了一口。
“别,到處都是口水……”鳳沐故意做了一個十分嫌棄的表情,可是嘴上這麽說,素來喜愛幹淨的他卻不願意将臉上的口水抹掉,小小的嘴唇微微上揚,帶着掩飾不住的笑意。
兩母子正打鬧,不遠處,司徒羽和紅着臉的柳馨一起走了過來。
鳳沐人小鬼大,竟然别扭地推了推鳳妃萱,提醒她正經些兒,“司徒叔叔來了,媽媽你整理一下頭發,像雞窩一樣,誰還敢要你?”
鳳妃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的兒子才三歲,爲何心智比大人都成熟?有時候她不知道是該驕傲,還是該心疼,每次看到他用小小的身影保護她,替她擔憂,她就止不住地内疚。
每當這個時候,她的心就會化成一團水,有時候想想,真的不必要在糾結過去了,即便是爲了沐兒,她也要好好地振作起來,做一個最勇敢最堅強的母親。
鳳妃萱迅速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水霧壓了下去,将他放了下來,站起來,看着司徒羽和柳馨走近,遠遠看去,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如果不是她母子,或許他們早已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了吧。
拉着鳳沐的小手,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道,“沐兒,以後不許亂說話知道嗎?司徒叔叔和馨兒姐姐才是天生一對。”
“爲什麽他們才是天生一對呢?”鳳沐偏着小腦袋,很認真很認真地問。
目前來說,他覺得司徒羽,是最适合她的人。所以,他不解,甚至有些失落。而他這種失落多少帶有一些怨恨,是對那個素未謀面卻抛棄他們母子的男人,的怨恨。小小年紀,他懂,卻不願意去接受,甚至可以不讓自己去深究。
鳳妃萱愣了愣,笑着回答,“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這或許就上天注定的吧。”
“哦。”鳳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或許他小小的腦袋還不能夠理解其中的深意,但卻也懂事地不再追問。
但是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并非不理解,而是最想問的哪一句卻沒敢問出來。
娘親,其實沐兒隻關心你的天生一對,到底在哪裏!
或許,等他大一點,就可以親自尋找答案了吧。
“沐兒,有沒有想叔叔呢?”司徒羽遠遠便加快了腳步,飛快地走過來将鳳沐抱起,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旋轉,讓他咯咯地歡笑不止。
隻有這個時候,他才像一個三歲的孩子。鳳妃萱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小姐……”柳馨看着難得溫和的司徒羽有些失神,但是她很快便回過神來,對着鳳妃萱低眉順眼地福了福身。
鳳妃萱握着她的手,無奈地嗔怪道:“都和你說多少遍了,别再叫我小姐,你是我的恩人。”
“不,還是小姐習慣點兒,何況,司徒公子還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呢。”柳馨有些别扭地移開眼睛,眼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司徒羽的身上。
但是司徒羽卻别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臉色不善地喝訴,“她說啥你就聽着好了,反駁什麽勁兒?你帶沐兒去準備晚膳,我有事和小姐商量。”
柳馨臉紅到了耳根,卻隻能低着頭不敢反駁,小心翼翼地牽着沐兒的手往外走。
“你這麽兇幹什麽?一點都不知憐香惜玉。馨兒,你别在意,回頭我好好教訓他。”生了沐兒之後的鳳妃萱雖然有些遲鈍,但也不難看出兩人之間流動奇怪氛圍,怎麽看怎麽像兩口子在鬧别扭。
柳馨苦澀地對她笑了笑,便牽着鳳沐走了出去。
或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看在眼裏笑在心裏,有機會得好好提點一下他們才是,要是兩個人真的走到了一起,也不失爲一樁美事。
司徒羽爲她已經付出夠多了,她不能再耽擱他一輩子的幸福,而且,他們之間本就不可能,她的心早已枯萎,不會在愛任何人,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加上她現在還有了沐兒,更分不出心思來對别人了。何況她再怎麽樣,對于司徒羽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來說,終究是殘缺的了。
他值得更好的女人,給他一輩子的幸福。
司徒羽臉色讪讪,被鳳妃萱這麽說,倒有了些内疚,但看柳馨已經牽着沐兒拐了彎,也不好再開口道歉。
倒是鳳沐突然扯了扯情緒低落的柳馨,手指放在嘴巴上擠眉弄眼地“噓”了一聲,然後在柳馨驚訝的表情中趴到了屋角的牆角上,俨然一副光明正大偷聽的架勢。
“小主子,不可以……”柳馨提心吊膽地跟了過去,壓着聲音提醒。
誰知鳳沐小小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不再給她發出一點聲音來。那手勁哪裏像一個三歲娃娃,簡直比她的都要有力氣。
也不知道公子和千面觀音都給他教了什麽功夫,小小人兒路都沒走穩,就會用真氣了。更别說那少年老成的腦袋,說話做事都穩重得很,果然不愧是當今皇上的種,她是真的佩服得五體投地。
何況,他小小的五官早已看出了那渾然天成的俊美,假以時日隻怕連他老爹也有過而不及。也不知道日後,會是怎樣的禍害啊!
一見人已走遠,鳳妃萱便收起了一臉的嬉皮笑臉,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異常嚴肅,“羽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萱兒,這幾日身子可好?爲什麽如此問?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司徒羽一怔,但是他很快便掩飾了下去,有些擔憂地走上兩步伸手想要靠近她,卻隻能停在半空,雖然她并沒有躲,也不曾做出任何排斥的動作。
可是他卻不敢邁出這一步,三年有餘,他不是沒想過要和她說,但是總害怕再次傷害她。
那顆無一處完整的心,隻有他知道,她是如何痛不欲生、又是如何默默地自舔傷口,熬過無數個漫長的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