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個墳墓是假的,一定是司徒羽所用的陰謀,這個王八蛋本就對萱兒虎視眈眈,救活了她,又怎麽會輕易再将她換給她?就憑那一份協議?就憑三遷這麽一個丫鬟?他竟然就這麽輕易相信他們的話,現在回想起來,他一定是被驢踢了。
怪不得多次派人過來要人,司徒羽這個龜孫子,想找借口推脫,想要騙他?哼,沒這麽容易!
萱兒不會死的,不會的,那個墳墓一定是假的,他要親手揭開這個陰謀。
“卑職參見皇上。”搜山的士兵一見趙煜琬親自到來,他們紛紛停止了動作,就着腳下的荊棘跪了下去。
看到“愛妻鳳菲萱之墓”幾個字時,“噗”趙煜琬心中的血氣爆發,直接噴灑到了墓碑之上,鮮紅得異樣妖娆,如同地獄下的彼岸花,沿着墓碑滴下來,一點點地滲入“愛妻”二字之中,讓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一掌便對着墓碑當頭劈下去,堅實的石頭瞬間化成灰燼。
愛妻?司徒羽這個混蛋,竟然敢如此狂妄?
“主子……”淩風大驚失色,快步将他扶住。
“皇上……”衆護衛、士卒皆湧過來,不無擔憂。
趙煜琬拂開淩風的手,錐心瀝血地低吼,“挖,挖地三尺,也要把皇後給朕找出來。”
“是,是!”淩風不敢耽擱,領了命便指揮着人手開始挖墳。
如果這個墳墓是空的,那就證明鳳妃萱并沒有死,而是司徒羽爲了掩人耳目合謀來騙他。呵呵……雕蟲小技,竟然也敢在他面前嚣張?真以爲他不敢挖墳嗎?即便是閻王爺親自來,他也要把人搶回來。
真是不自量力。沒人能帶走他的萱兒,沒有人。
趙煜琬恢複了冷靜,輕描淡寫地下令,“來人,将三遷那個小丫鬟給朕押上來。”
他這次來開戰,就是特意帶上三遷,他不相信鳳妃萱會眼睜睜地看着這個丫鬟死在他手上。
如果她還活着,就必定會出來了的。這個墳墓一定是假的,很快他便會拆穿這個陰謀。
嚴刑逼供之下,滿身傷痕累累的三遷連嘴都被黑布死死地堵住,蓬頭垢面的臉上除了一雙了無生趣的眸子,根本看不清人形。
“唔唔唔……”被冷血的士兵殘忍地拖過來,三遷卻如同死人一般,沒有半點反抗。不料死寂的眸子在看到趙煜琬的時候,終于泛起了一陣霧光,嗚嗚地哀求不止,趙煜琬一點都不懷疑那雙眸子裏的意思,她是在求他殺了她。
想死?沒這麽容易。
“給朕好好看看這墳墓裏到底裝的是什麽。”趙煜琬親自上前,暴戾地扯着她的衣領,高高提起扔到了已經挖開了一半的墳前。
三遷一聲不吭,目光僵直地看着那個隐隐可見棺木的墳墓,淚水早已不由分說地洶湧而出。
她拼了命似的撲過去,被堵死的嘴巴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不知是哭還是喊,哀絕不止,在此時此刻,竟讓人有種毛骨悚然感覺。
可是三遷不休不止,她奮力地爬過去,用身子擋住了那些士兵的鐵鏟,被人踢開,又不死心地爬了過去,甚至最後寡不敵衆,隻能跪在地上拼命的哀求,求他們不要再挖了。
死者爲大啊,這樣挖墳算什麽啊?她是拼了命也要阻止的。那奮不顧身的決絕,和哀痛欲絕的咽唔聲,讓在場的人都不禁爲之動容。
在大靖國,最是信奉鬼神,更敬重死者,如無大錯,要行鞭屍之罪,或者遷墳,是不能随意挖墳,更何況,那個墓碑上寫着的是他們皇後娘娘的墳。如果是衣冠墳還好,萬一是真的屍首,如何是好?
可是,趙煜琬素來說一不二,他得不到答案,如何願意善罷甘休呢?即便是淩風,此時也不敢勸說,免得适得其反,更别說其他人敢違背他的命令了。
趙煜琬臉沉如水,還殘留在他嘴角的血珠豔紅異常,開口讓人不寒而栗,“将她拉開,挖,給朕繼續挖。你哭什麽哭,萱兒還沒死。”
後面一句是喝訴三遷的,他說得異常堅定,讓她不由得一愣,差點懷疑他是否早已識破了他們的計劃了。
三遷果然不再掙紮,趙煜琬以爲她是被吓住了,隻命人看緊她,也不在分開心思去理會。
反倒是這個時候,棺木已經完整無缺地出現在衆人的面前,那一看就是上好的黃花梨,顔色鮮豔,都是新掉漆上去的,任是誰都能輕易認出這是剛下葬不久的。
那麽說,裏面真有人的話,屍體還未曾完全腐化,要認出本來的容貌,應該并不難。
趙煜琬很緊張,他不怕鬼神,不怕報應,更不怕惡臭,唯一害怕的是看到裏面的真相,如果真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想到這,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三遷也很緊張,她怕陰謀被識破,她更怕另外一種不可預測的可能。
當然,包括淩風在場的所有人,都摒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面對着棺木,現場忽然一片死沉,在這深山野林之中,就連一聲蟲叫也未曾聞到。
“開棺。”趙煜琬咬咬牙,最終下了決定。看似平靜的聲音,可是沒有人發現,他雪白的衣襯背後,已經濕了一片,就連雙手,也顫抖不止。
領了命的士兵依舊一臉僵硬,并沒有太多的表情,卻是毫不遲疑地動手。
兩人負責一角,“咔嚓”一聲,是木頭裂開的聲音。還沒打開,便聞到一股腐屍的惡臭味沖鼻而來。
趙煜琬踉跄着腳步走上來,他迫不及待地一掌,直接将棺木蓋橫向撞飛了出去,惡臭味更甚,身邊的士兵因爲被強大的内力沖擊,東歪四倒,還沒來得及站穩,便看到他們一身白衣、高高在上的皇上撲到了棺木上。
可卻,久久沒有反應。
淩風感到不對勁,他不顧惡臭,快步上前,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雙女子的繡花鞋,越過高高隆起的肚子,是鳳妃萱那一張熟悉的臉,雖然已經長了屍斑,甚至慘敗如紙,但是卻安詳依舊,仿佛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打擾她安睡,再沒有人能夠傷害得了她。
這個女人,即便是死,也死得如此美麗,沒有絲毫陰森的死氣。
趙煜琬趴在棺木邊上,一動不動,他低着頭,站在一旁的淩風,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的光影碎裂成一片又一片,然後有一滴晶瑩的液體滴下來,落到了鳳妃萱一身絲綢衣裙之上。
他不喊不叫,甚至悶不做聲,卻是瘋狂地伸手撫摸鳳妃萱那張臉,似乎想從中找出一絲的裂痕,向所有人證明,這個屍體是假的。
可是,一無所獲,那本就有些腐爛的皮膚,被他戳得慘不忍睹,最終還是徒勞,沒有假臉皮,也沒有異常的藥水。不是易容,真的是她!!
趙煜琬不死心,他迫不及待地扯開她右手的衣袖,看到的竟然是沒有了拇指的手掌,指環被拿走了。而且,他認得她的手,那蔥兒一樣嫩白均勻的手指,那泛着珍珠色澤的指甲,都是她的。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趙煜琬絕望地停下了動作,隻是這麽靜靜地看着她,靜靜地落淚。轉而,他似乎意識到什麽,突然緊張兮兮地撫摸她的臉,想要将她的皮膚複原,如同保護一個碎裂了的瓷娃娃。
“萱兒,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對不起,回去給你敷藥……”他像失心瘋一樣喃喃自語。
他有潔癖,最是怕髒的,但是這一刻,他似乎什麽都感覺不到沒有了,如同行屍走肉,觸覺,嗅覺,統統失去了。
隻剩下全身無邊無際的痛楚,每一個毛孔都在發脹發痛,就像是一根一根的針,一點一點地插入他的每一寸肌膚。
淩風不忍再看,他移開臉,紅了眼睛。
所有人都不敢動,連呼吸也變得敬畏和小心翼翼。他們至高無上的皇,他們無所不能的主子,是怎麽樣的切膚之痛,才會有這樣一滴絕望的殘淚?
或許從此,他才真正地成爲一位傲視天下的皇者,不會再愛,也不會再有淚。這是呐喊失控癫狂之後,看到最後真相的平靜,他的心已經随着棺木的女人下到了陰間黃泉,他的愛和脆弱,也随之埋葬。
唯有三遷“嗚嗚”不止地掙紮着要上前,當她目光觸及棺木内的臉容,動作陡然加大,發瘋一樣撕咬,滾打,連兩側架着她的士兵也抵擋不住被她甩開,然後隻見她悲戚地咽唔一聲,一頭撞到了棺木的上,在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之時,她前額崩裂,鮮血灑了一地。
“快,帶她去找太醫。”淩風驚魂失色,他怎麽都沒想到這竟然是個烈女子,恨不得随主兒去。
他知道主子不會輕易讓這個女子死的,所以他當機立斷,命人将她擡了下去,抓緊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