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若是見不到萱兒,他肯定會殺了你的。”司徒羽一口否認。
三遷堅定不移,“爲小姐和未來的小主子,真的值得。若小姐醒來,你千萬不要讓她知道此事。我們都知道小姐隻是吃了假死藥,她隻要吃到解藥便可以醒來,隻要我們借着起死回生之術,拖個三四個月,奴婢想着法子逃脫就好了。”
逃脫?哪有這麽容易?三遷在安慰他,司徒羽又怎麽聽不出來?可是他有更好的辦法,有更好的人選嗎?若是他留下固然是好,可是沒有了他,到時候天殺不堪一擊,誰來保護萱兒呢?
百年天殺沒有三遷可以,但卻不能沒有他這位少主,也不能沒有鳳妃萱這位主人。
“遷兒,保重。”司徒羽對她的最後一句叮囑,竟然就這樣成爲了永恒。
靖高祖四十五年,初冬,高祖第七子繼位,改年号爲瑞光,大赦天下,舉國同歡。
同月,冊封鳳家嫡女,鳳妃萱爲後,賜封号長生,之前傳得沸沸揚揚說琬王妃自殺身亡之事,至今無人考證,世人不敢妄斷揣測聖意,隻敢私下了解長生即爲意爲長生不老之意。
趙煜琬對外宣稱皇後體弱,不宜親臨冊封儀式,便暫讓其貼身丫鬟領下鳳冠。盛寵一時,輝煌絕代。
民間街頭人人吟唱,瑞光帝是個癡情種,願爲長生皇後一擲千金,大建宮殿,到處求安胎補血之良藥。甚至不顧世人指責,堅持重審當年鳳家造反滅門的案件,終究是還了鳳家一個清白。
是年臘月,瑞光帝親自帶人,重修鳳家祖墳,将枉死的七十多口人統統移到鳳家祖墳下葬,并以女婿之禮上香拜祭,一代帝皇竟然在鳳家墳前下跪,真所謂是引世人爲之歎爲觀止。
可,瑞光帝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即便一批開國老臣有諸多不滿,也不敢當面上奏,隻得從旁勸解,更有甚者想從素未謀面的長生皇後處入手,請求她能出面主持新一屆的選秀女之禮。
但,作爲皇後的鳳妃萱卻是徒有虛名,她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隻有近身伺候的人知道,成爲一代帝皇的趙煜琬,有多孤獨。偌大的後宮,除了長興殿、禦書房,僅沒有一處是他想要的去處。
朝政安穩,百業俱興,一個新興的皇朝真在蒸蒸日上,在手段過人的瑞光帝的統治下,越發的強大昌盛起來,再無人敢小觑。
三個月之後,又是一日黃昏,金碧輝煌的宮殿,被西下的晚霞鍍上了一層迷人的金光。趙煜琬黃袍加身,站在皇宮最高處,眺望遠處的景色,那個方向,是南嶺。
“主子,愁銳又有信傳回了。”做了太監總管的楊淳風風火火地走了過來,打破了這一刻的沉靜。這些近身伺候的人仍舊習慣稱他爲主子,而非皇上,讓他有時候一陣恍惚,仿佛還在琬王府,他的妻兒還在寝殿等他回府。
趙煜琬背影纏繞着的落寂瞬間消散,他竟然像個孩子一樣歡喜地轉過身來,快速搶過楊淳手中的書信。
他又急又慢,明明想要一目十行,卻忍不住細細地品讀,就像是在讀一個令人回味無窮的故事。
可是,看着看着,他帶笑的俊臉突然一僵,楊淳心中不禁的一緊,擔憂地連喚了兩聲,“主子,主子?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不可能……”趙煜琬臉色蒼白,他一手捏緊黑白分明的信紙,一手扶着欄杆,“咔嚓”的一下,千年沉香木碎裂成兩截。
楊淳心驚肉跳地看到他手掌已經冒出了血珠,驚魂失色地呼叫,“來人,快來人,皇上受傷了,傳太醫……”
長興殿頓時亂成了一團。
他不知道愁銳竟然是内奸,他竟然是天殺組織的人。這一封信,根本不是他和往常一般禀報鳳妃萱的情況,而是一封真相自白。
他說,鳳妃萱死了,起死回生之術根本沒有用,他不過是内疚自己的背叛,才編出來的話,欺騙他這個皇帝,也是爲了讓三遷能多活一日。
“混蛋……”趙煜琬發瘋一樣摔裂了長興殿所有的擺設,差點毀了百年的宮殿,連盤龍金柱,也搖搖欲墜。
他無心朝政,将被人看管起來的三遷押進監牢,嚴刑逼供,但仍舊一無所獲。這個丫頭倔得很,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可是,卻在聽到鳳妃萱一個月之前已經下葬的話後,哭得不能自已。這才跪下來苦苦哀求趙煜琬殺了她,甚至瘋狂地要咬舌自盡。
本還抱着一絲僥幸心裏的趙煜琬,看到這樣的三遷根本不似作假,他哀恸欲絕。死都願不相信這個事實,他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他讓人将三遷綁起來,不給她死。
他想着鳳妃萱若還活着,一定會回來救她的。
走出監牢之後,趙煜琬吐血昏厥,這是從未有過的症狀,宮内一片愁雲,太醫診斷爲氣急攻心,便随着走火入魔的現象,需要好好調養。
可,大病三日之後,醒來之後的趙煜琬似乎冷靜了下來,他卻越發的喜怒無常,嗜血如命了。公裏的太監丫鬟個個提心吊膽,唯恐一個不慎,死無全屍。
琬王府的原班人馬,幽芯和墨竹等人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可是她們連勸都話都沒有出口,便被他趕了出來。
墨竹長籲短歎,整日淚水漣漣,爲鳳妃萱,也爲趙煜琬。
而幽芯則是在此時才頓悟過來,她永遠不會是鳳妃萱的對手。她自以爲她之所以得不到趙煜琬的寵幸,都是因爲鳳妃萱的阻隔,隻要她消失,那一切便會按照原有的軌迹走下去。
這幾個月來,她使盡渾身招數,想要爬上他的床,可他卻連最初的敷衍的心情也沒有了。偌大的皇宮,除了他,竟然就隻有宮女太監,當然,還有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她。
誰會想到,鳳妃萱才是他真正的歸屬?她生時,他對她眷戀不舍,她死後,更是霸占了他的全部,就是一點縫隙,也留不了給别人了。
累了,真的累了。和一個死人,還有什麽好鬥的?她輸了,輸得徹徹底底。仰着頭,拼命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幽芯這一刻終于釋懷了。
瑞光元年立春,天殺組織謀反,朝廷多次派人談判和打探無果,趙煜琬暴怒,忍無可忍,不顧衆臣反對,決定親自帶兵出征,讨伐南嶺倭寇。
在天殺組織阻止總部廣袤山上,十萬軍隊對決一萬江湖倭寇,雙方大戰三日三夜,倭寇寡不敵衆,慘敗,棄山而逃。
趙煜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收複南嶺,并入駐廣袤上。他命人乘勢追擊,不料隻抓獲幾個小喽羅。他最心慈念念要見的人兒,卻真的不知所蹤。甚至他搜完了整個廣袤山上的屋舍,都沒有半點屬于她的氣息。
“萱兒,你在哪?出來啊!!”他不顧一切地仰天大吼,瘋了,他真的要瘋了。
那聲聲的呼喊,哀哀不絕,連那些出生入死的士兵,也不禁動容。
“主子,後山發現幾座墳墓。”身披盔甲風姿過人的淩風握劍走了上來,單膝在仍舊是一身白衣的趙煜琬面前跪下。
短短三個月,卻猶如隔世。
一身白衣不再是單純的聖潔和飄渺,卻掩不住他那威震天下的霸氣,俊臉不變,表情卻更是添威嚴,舉手投足之間更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蕭殺。
三個月讓他不再帶着面具,人前人後風度翩翩、不再謙和有禮,他做回了真正的自己,深不可測,更陰沉不定。
顯然“墳”字激起了他心中的狂躁,他失控地怒吼,“朕讓你找的是人,不是墳。”
淩風一凜,不由自主地挺直腰闆,萬分謹慎地道:“可是主子,卑職搜遍了整座山,一無所獲,根本沒有皇後娘娘的蹤影,倒是那一座墳,墓碑上刻着……皇後娘娘的名諱。”
“什麽?”趙煜琬一震,猶如晴天霹靂,他踉跄幾下,快步往後山走去,“不可能,淩風,你若敢虛言騙朕,朕定要了你的人頭。”
淩風眼底一片裂痕,他來不及多想,快步跟上,亦步亦趨,焦慮不安,“卑職不敢欺瞞,還請主子保重龍體。”
“不可能,明明說好了的有法子救活她,朕才将她交給了他的。司徒羽你這個混蛋,竟然敢和朕玩陰的。”趙煜琬氣急敗壞,早已迫不及待地舒展輕功,往後山的墳墓飛去。
也不知是急還是怒,他喉嚨激烈的刺痛,濃郁的血腥味伴随着稀薄的空氣灌進了心肺之中,讓他幾乎難以把持的血氣上湧,差點想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