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自責不已,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砰砰砰的即便是鋪着地毯,抱着黑布的額頭也可見血珠滲出來,“王妃,卑職罪該萬死,請王妃息怒!”
“王妃,求求您,别傷害自己……想哭就哭出來……”墨竹淚水漣漣,她不躲也不閃,反而傻乎乎地朝鳳妃萱走過來,心疼地想要摟着她的肩,泣不成音,“對不起,奴婢沒能保護好您……對不起,求您看在小主子的份上,不要再傷害自己。”
“走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們和他都是一夥的,合謀來害我,哈哈……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出去,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走,走開……”鳳妃萱強壓着淚水,可是怎麽也抵擋不住。
其實說是在演戲,誰又知道,這就是她最想說的話,她想問,“你爲什麽要這樣對我,爲什麽?我這麽相信你,這麽愛你,恨不得将心都挖出來給你看了。你爲什麽要騙我啊,那些說好了要糾纏到老的話,都是騙我的……爲什麽啊?”
我好痛好痛,你知道嗎?即便是剜心挖肺,也沒有般痛過。我的夫君,我的琬美人,你爲什麽要把他給奪走了?你這個魔鬼,混蛋!
“王妃……”墨竹抱着她的肩,自己卻早已哭成了淚人。
趙煜琬幾乎是瘋了似得沖了進來的,他見到的場景就是,愁銳滿身傷痕跪在不遠處,身邊淩亂不堪的碎片,器具,墨竹抱着如同瓷娃娃一樣的鳳妃萱,哭不成音。
鳳妃萱躺在地上,她發髻淩亂,一頭青絲像瀑布一樣散落下來,可奈何眼神空洞,卻流不出一滴的眼淚,她抱着紗布的手再次滲出血迹,傷痕累累。幸好,墨竹一手摟住她的背,一手護住了她的肚子,才不至于磕着碰着。
但這一切深深地刺痛了趙煜琬的眼球,隻知道,就是那這一瞬間,他心疼得幾乎要窒息。
“主子,嗚嗚……王妃她……”墨竹見趙煜琬來了,便像是看到了救星,她咽唔着求助。
“墨竹,你扶愁銳先下去讓太醫包紮一下傷口吧。”趙煜琬現在也無暇顧及林銳身上的諸多疑點,他一心都落在鳳妃萱的身上,可是今天的事情他仍舊心有餘悸的,就是現在也不敢輕易靠近她。
但是最終耐不住心疼,小心翼翼地想要從墨竹的手上接過她,冷不防,她本是毫無生氣的目光一橫,厭惡又利落地躲開他的手。
林銳冷眼看着這一切,雙手緊握成拳,良久,他才壓制住要上前去殺趙煜琬的沖動,僵硬地随着墨竹退出門外之後,卻是停止了腳步。
“萱兒,你到底要怎樣?你說吧,我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肯原諒我?”趙煜琬苦笑不已。
“想你死。”鳳妃萱毫不遲疑,脫口而出的冷酷,讓她莫名地有了一絲嗜血的快感。
死了,就好了。死了,或許我就會原諒你了。
“……”趙煜琬腦袋像是炸開了一般,隻看到漫天遍野的冰雪飄落下來,他卻如同一個被抛棄的嬰兒,深入骨髓的冰涼,凍結了他的血脈,連訴說都成了永恒。
“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他再也無法在這裏逗留,奪門而出的同時,一行清淚自他眼角落下,無人能懂,這淚到底意味着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還會哭。
想你死,想你死……字字誅心,句句絕情。原來已經恨我至此,唯有我的死,能讓你快慰半刻?
他的背影,從未有過的孤寂,可是鳳妃萱連看都不再看一眼。
趙煜琬出來的時候,林銳并沒有随墨竹離開,反而頂着一身重傷,倔強地跪在門口,誓死等待鳳妃萱的原諒。
“你怎麽了?”墨竹走了大半截,回頭才發現他竟然在院子中央,面朝正殿大門跪下去,即便是受了重傷,黑色的衣物滿是血水混合,他仍舊筆直地跪着,像是一個英勇的戰士,即便是跪死,也不願意就此離開。
林銳掩下眼底的暗光,似乎醞釀了片刻,才聲音沙啞的開口,“一日未得王妃原諒,就長跪不起。”
“不行,王妃現在情緒不穩,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恢複,你有傷在身,這樣跪下去不是辦法,主子都說了先起來去上藥。”墨竹傻了眼,急急地跑過來,要将他扶起,可是林銳一動不動,任由她扯了半天,也是白搭。
這個刻闆的家夥,實在是……墨竹扶額,不得已放棄,正要站起來去叫人過來将他擡走,不想才回身,便看到臉色蒼白,悲戚難忍的趙煜琬腳步踉跄,匆匆走出。
“主子……”墨竹揪心地迎了上來,欲言又止。
趙煜琬斂了斂心緒,輕而易舉地便将臉上的情緒收了起來,淡淡地對墨竹吩咐,“你進去候着,别讓她再傷害自己了。”
“是,奴婢明白。”墨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她看了不言不語的愁銳一眼,轉身入了殿内。
不知爲何,入秋的夜晚,異常壓抑。
趙煜琬信步走到林銳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很久,才冰冷地開口,“愁銳,是誰傷了你?”
“司徒羽。”林銳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故作平靜的語氣中似乎有着不同尋常的牙咬切齒,隻是趙煜琬沒心探究,顧以爲他針對的是司徒羽。
趙煜琬直截了當地質問,“爲何你和司徒羽交手竟一點動靜也沒有?難不成本王派出去護在外圍的影衛都是吃素的,還是你故意隐瞞?”
“主子多慮了,因爲卑職當時就在王妃的房中,司徒羽恰好潛入,卑職防不勝防。”林銳早已将心底想好的過程毫不猶豫地說出來,他本是剛正不阿的将領,要是擱在從前,他必定不會如此問心無愧地在趙煜琬面前撒謊,但今時不同往日。
面對敵人,他從不手軟。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現在就親手殺了趙煜琬。
趙煜琬有些意外,心中的猜疑卻是更甚,“爲何你當時會在萱兒的房中?說!”
“因爲今日是王妃生辰,見她悶悶不樂,卑職隻是想盡點心意,給她道一句祝願,并無他意。”林銳坦蕩地回答,但卻沒有将細節透露。
生辰?趙煜琬錯愕,今日竟然是萱兒的生辰?他竟然從未注意過。但是愁銳又是如何得知的?按理說鳳妃萱失去了記憶,以她的性子,也不會刻意去關注這些節日的。
似乎讀懂他心中的疑問,林銳不緊不慢地加了一句,“卑職曾聽三遷姑娘提起過,今日是王妃十八歲生辰。”
“原來都十八歲了……”趙煜琬恍然大悟,喃喃自語。
林銳肯定,再加一把火,“是的,在我大靖民間,對于女子十八歲生辰尤爲看重,當時卑職想,主子不在她身邊,若是無人提起,她自己都忘了,便有些于心不忍。才一時失誤……主子,卑職罪該萬死。”
趙煜琬洩氣地籲了一聲,握緊的拳頭放了下來,深思熟慮之後,才做下的決定,“你先下去養傷,明日去把三遷找回來,有她陪着,興許萱兒會歡喜一點吧。”
林銳黑布下的牙關要緊,不卑不亢地應聲,“卑職遵命,隻是卑職不解,今日之事……”
“不必再多問了。先退下吧。”趙煜琬擡手,毋庸置疑地打斷了他的話。
林銳本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也不過是爲了完善這一場戲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從趙煜琬口中知道答案。他當然還是要同一個識時務的影衛一樣,不該知道的,一律不問。
趙煜琬心亂如麻,也無心探究,何況他所知道的愁銳,曆來剛正不懂轉彎,少有陰謀詭計隻說,自然今日也不疑有他。
今日竟然是她生辰……林銳退下不久,不知不覺,趙煜琬已經走上了琬王府最高的樓閣,站在這裏他非但可以看清楚整個琬王府的容貌,甚至京城的夜景,包括那金碧輝煌的皇宮,都盡收眼底。
可是,有什麽意義?這麽多年了,即便是到現在,他還是一個人。而他就算已身在高處,可以看盡天下風景,卻隻看到她所在的寝殿,燈火通明,人影晃動,但是他卻不能進去。
運籌帷幄可以,陰謀詭計也不差,大到治理國家,小到爲人處世,洞察人心,對他來說,更都不在話下。可是,誰能告訴他,要如何才能得到鳳妃萱理解和原諒呢?
說真的,他并不認爲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有錯。即便是殺了鳳驚天,他也隻是爲母報仇,奪指環,更是爲了找到他母親的遺體,日後至少有個拜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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