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心驚肉跳地看着趙煜琬摔門而出,心中像是擱了一塊大石,沉沉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拿了幹淨的紗布和藥粉,她默默地進來爲鳳妃萱包紮傷口。本有很多說話想問,卻在看到她了無生氣的神情時,欲言又止,太多的疑惑,不知從何問起。
她心疼得要死,卻又惱怒得發狂。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非要如此相互傷害?明明知道主子很脆弱,她說話,也不知道注意些兒。
實在沒辦法,她趁鳳妃萱熟睡之後,走了外院門口候着。匆匆進府的冷最,被她及時拽住,強硬将他拖到了角落。
冷最臉色不好,但認出是墨竹之後,他也沒有多做掙紮,待到在院角處,才扯了扯衣袖,故作無奈地開口,“有什麽話直說吧。”
“你當時就在現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王妃和主子鬧得不可開交。好好說,不可以蒙我,我不信是因爲主子要娶了幽芯這麽簡單。”墨竹憂心忡忡,豎起食指惡狠狠地警告。
冷最心裏萬般苦澀,眉頭深深蹙成了一道溝壑,他隻在意,“王妃現在如何了?”
“心如死灰。”腦袋閃過鳳妃萱目前的狀态,墨竹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唉……也難怪,這事擱在誰身上也接受不了,她能這麽平靜,也實在出乎意料了。連我也……”冷最撓撓頭,發髻早已淩亂不堪,可是他說不下去。
他也接受不了,自己死心塌地奉爲神砥的主子,竟然會是一個聞者喪膽的黑暗組織的首領。這個極其神秘的組織,這些年雖然沒聽說他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但卻是真真實實的強大無敵。就連朝廷都無從入手。
而且還和鳳妃萱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可誰想,這個手刃就是皇室中的人,還是他們英勇神武的主子。饒是誰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何況是他這種誓死效忠皇族的人,簡直是駭人聽聞。
作爲暗衛,他不敢枉然判斷主子的對錯,但一時之間,要他若無其事的接受,真的很難。
還别說,從一開始就受到手刃傷害的鳳妃萱。一個是恨之入骨的魔鬼,一個是自己深愛的丈夫,兩個完全極端的兩個人,當有一天你發現他們竟然是同一個人,那樣的打擊,隻怕被死還難受吧。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說啊,快說……”墨竹急得嘴角冒泡,見冷最臉色慘白兀自失神,便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冷最錯愕地擡頭,悶悶地問:“陪伴主子什麽這麽多年,你知道主子的另一個身份嗎?”
“什麽身份?”墨竹更加的迷茫了。
冷最若有所思地看着墨竹,發現她不似作假,便有些不解。她和幽芯都是主子的左右手,幽芯明明是知道的,她怎麽會不知道?
不過也難怪,墨竹性子比較率直單純,很多時候又愛憎分明,這個真相之所以能隐藏這麽深,自然不是誰都有資格知道的。
看來幽芯在主子的眼中,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重要。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隻怕也隐瞞不了墨竹了,冷最苦笑,簡明扼要地向她解釋,“你應該知道手刃這個神秘組織吧?主子便是手刃本人。”
“怎麽可能?”墨竹腦袋嗡地炸了開來,她像見鬼一樣盯着冷最,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沒發熱吧?難道是被吓着了?胡言亂語?”
冷最臉色一暗,退後幾步,“你自己要問的,愛信不信。”剛要轉身離開,冷不防他又停下來,極其擔憂且慎重地請求,“墨竹,照顧好她,不是誰都能接受這樣的打擊的。”
墨竹懵了,腦海中混亂的畫面一幅一幅地串聯起來,她有些難以接受,“你沒有開玩笑?冷最,如果是這樣,怎麽辦?以她的性子,甯爲玉碎不爲瓦全,怎麽辦才好?”想到鳳妃萱,她急紅了眼。
主子是誰都無所謂,對她來說他至始至終都是她的主子,不會因爲他是誰而改變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但鳳妃萱不一樣,手刃對鳳妃萱的傷害,他們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這樣的真相,繞是誰都沒辦法接受。
隻是主子爲什麽要這麽做啊?明明是愛她的,卻偏偏又換着身份來傷害她,這是奇怪。
這件事,如果鳳妃萱這個時候哭啊鬧啊,還好,但是她越是平靜,墨竹就越是覺得害怕。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主子情急之下,用司徒羽的性命強硬地将她帶回了王府,但我想這樣隻怕會讓她越發心寒。可是除此之外,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了,如果放任她離開,主子要再想找回她,很難。”冷最曆來沉默寡言,但是此刻,除了墨竹,他着實也不知道該找誰去傾訴了。
“我是怕她心生執念,傷害自己,萬一她……剛剛還弄傷了自己,滿手的血,好像那肉不是自己的一般。”墨竹淚流滿臉。
“什麽?她受傷了?”冷最臉色一變,抓住墨竹的手臂,疾言厲色地确認。
“嗯,就是自己抓傷自己的手,雖然沒有什麽大礙,但……”
冷最不忍再聽,他粗暴地打斷,“别胡說了,你看好她,等愁銳回來自然會寸步不離地在暗中保護她。但是,這個心結一日不打開,隻怕她一日不會安甯。”
說完,他煩躁地轉身快速回房,他怕再聽下去,就會忍不住違背命令進内院去看她了。就算作爲一個暗衛,他不配,但至少可以守護,讓她少受點傷害。
冷最離開不久,墨竹才摸摸眼淚,怕離開太久,鳳妃萱又出了什麽事情,她不敢再耽擱,飛快地往内院走去。
誰也沒有看到,不遠處的一抹白影,在如同潑墨的夜色中站了許久。他早已沒有了今日的蕭殺和霸氣,恢複了一貫謙和聖潔的他,少了往日的自信從容,多了幾分寂寞和不安。
尤其是聽了墨竹兩人的談話之後,他惆怅若失。是啊,墨竹說的不錯,她那個甯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性子,這樣下卻不是辦法。
但是,怎麽辦呢?先别說他現在想不出法子,就是有,一時也分身泛術。
今日這一戰早在他預料之中,但接下來皇宮和朝廷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肅敵之戰,還在進行,所有的反對他的勢力,他都要連根拔起,免不得很多事情要親力親爲,他如何分出心思來将她哄回來?
隻怕這一次,要完好如初,着實是難了。隻求能過了這段時間,孩兒出生之後,初爲人母的喜悅,能讓她消除一下心底的怨恨吧!
“卑職參見主子。”燈光搖曳昏暗的書房内,風塵仆仆的淩風突然出現,跪到趙煜琬的面前。
他便是手刃組織的淩一,現在終于可以以淩風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現了。他也是在林家之案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主子,是堂堂七王爺。怪不得之前許多次,他懷疑趙七相助司徒羽時,都被他一口否決了。
原來他便是他,這兩個完美極端的結合,非但不矛盾,卻更讓他狂熱和死心塌地,他的忠誠融入血肉,深入骨髓,今生今世永不會變。
“嗯,說吧。”趙煜琬站在窗前,背對着他,并沒有回頭,聲音卻低沉沙啞像是穿透了深不見底的海底一般,隔着無人能及的遙遠。
淩風一怔,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調整了氣息道:“回禀主子,愁銳重傷,看樣子是被司徒羽的金蛟絕殺所傷,卑職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昏迷多時。但奇怪的是,外圍保護的影衛,竟然一點不曾察覺。難道司徒羽的功力,在上次搶親之後,又有所突破了?”
“廢物。”趙煜琬轉過身來,雙手緊握成全。連他自己也沒發覺,提到司徒羽的名字,他就覺得怒不可遏。
趙煜琬少有這樣粗暴的時候,“廢物”二字指的是誰,淩風一清二楚,他的人,保護不得力,任由一個外人将人帶走了非但沒有發覺,還連自己同僚和人動手受傷了,都不知道。真是和廢物無異。
淩風惶恐不安地低頭,他不敢爲自己辯解,更不敢爲那幫影衛求情,隻有一句話,“請主子息怒。”
“愁銳現在人在何處?”趙煜琬并沒有過多的追究,畢竟先前已經有人提前給他傳過信号,那些影衛之所以沒有發現異常,是因爲司徒羽讓人假扮并代替了鳳妃萱。
顯然,整個過程隻有愁銳一個人發現了,但是他不是司徒羽的對手,隻怕還沒出手,就被放倒了。但是按理說,愁銳發現不對勁,應該事先通知衆人,而不是單獨迎戰,因爲這樣沒辦法第一時間确保鳳妃萱的安全,以他沉穩,是不可能這樣選擇。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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