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什麽要如此多管閑事?這一問又是什麽意思?惹急了這個不男不女的家夥,自己找死不說,若是被她誤會了其中的意思,那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楚了?
果然,千面觀音臉色一變,難看之極,她狠狠地啐了一口,雙手叉腰氣急敗壞地指着蕭空圖怒罵,“呸,老子喜歡誰管你鳥事,你他娘的管得着嗎?你别以爲你長得魁梧,老子就真的對你有意思。我呸……”
她現在雖然是身爲女子的裝扮沒人能分辨出她性别的真假,但奈何那副骨架還是個男人,所以她和蕭空圖并排而戰,除了消瘦一些之外,氣勢上根本絲毫不遜色。
蕭空圖被她這樣粗暴的謾罵氣得兩眼發直,失控地走上前去抓住了千面觀音的手,兇神惡煞地吼,“你不要太過分,我好歹也曾是六扇門……”
可是他話沒有說完整,因爲說不下去了,六扇門那是曾經,他也隻是一個過去式了。他黯然地低下頭,沮喪又悲憤地歎了一口氣。
最終,在千面觀音諷刺的目光中,他還是妥協地擺了擺手,“好吧,一切都聽你的,其實我現在也沒有了别的什麽意圖,隻要能爲六扇門的兄弟們報仇,日後若有機會,我定要重組六扇門。”
蕭空圖雙手緊握成拳,曆來不苟言笑的他,這一次毫無顧忌地當着千面觀音的面,說出心中所想。也許這是他唯一的救命恩人,也是一個可以共患難的夥伴吧。雖然她是個女人,但是蕭空圖不得不佩服,這也是除了鳳妃萱之外,唯一一個讓他避而不及的女子。
千面觀音似乎也感同身受,難得地沒有再開口嘲笑他,反而像是惺惺相惜的老戰友一樣,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會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一次你若還是死不了,那日後必定前途一片輝煌,相信老子沒錯的。”
相信你?母豬都會爬樹了。蕭空圖不滿地腹語,但技不如人,他沒有什麽話好說的。隻要能讓一切都回到原來的樣子,六扇門還在,他還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門主,便足以。
短短幾日,物是人非,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不會爲滿足趙煜琪的私欲而帶着整個六扇門陷入那樣萬劫不複的深淵,更不會掉以輕心再輕信他人。
說完,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這個不起眼的院落之中。
雲來寺建于前朝開元年間,至今已過百年,它如同一座高高聳立起來的佛塔,見證了曆史的興衰榮落,卻未曾跟着朝代的更替而有過分毫的撼動,在人們的心中,那裏的方丈和大師,就猶如那一種支撐着信念的希望和依仗,不會随着時過境遷而衰落,反而越發的香火旺盛起來。
佛教聖地,之所以如此受人推崇,在鳳妃萱看來,并非因爲鬼神,而是因爲他有一種超越塵世的大智慧,能安定人心,能洗滌靈魂。
雲來寺位于京城東南方向的一座名爲錦靈山的半山腰上,傳說山中常年仙氣盤繞,鍾靈毓秀、人傑地靈,是個難得的好地方。不過從京城北邊富貴的琬王府出去,按照鳳妃萱現在這樣孕婦搖車的速度,到雲來寺至少要兩個時辰,所以盡管一路走下來,沒有耽擱,到達的時候,已接近晌午。
接待鳳妃萱的是雲來寺的方丈大師,法名虛無,顯然他是早已接到了趙煜琬的消息前來迎接,此刻見王府的馬車一停,他立馬帶人走了過來。
而同時往日繁華旺盛的寺内也被清理的一遍,此刻安靜清幽,似乎就是爲了迎接鳳妃萱這個正牌七王妃而準備的。
怪不得趙煜琬讓她放心,原來早已将這裏收拾出來,簡直就如同琬王府的後花園一般,守衛之森嚴,隻怕什麽貓貓狗狗也别想靠近,說是來上香,還不如放她過來度假,确保她母子平安罷了。
可是若是這樣的話,那些守在暗處的影衛必定更爲警惕,那司徒羽等人又該如何混進來和她會晤的好?
鳳妃萱從一下車看到這個陣仗,便憂心忡忡起來。
虛無方丈一身樸素的袈裟,須眉皓然皆白得聖潔,一看就是古稀之年,可他的面容卻安詳看不出來半點的風霜,深邃的目光裏夾雜着溫和的暖流,透着看破紅塵的睿智,加上身處這樣古香古色的安詳寺廟重地,讓鳳妃萱覺得莫名的舒适和安心。
見她下車,虛無便帶着幾位大師一同走了上來,雙掌合并,帶着三分恭敬,七分慈悲地向鳳妃萱道一句,“阿彌陀佛,施主,老衲在此恭迎大駕。”
虛無在鳳妃萱面前低頭,卻不會讓人覺得他卑微,尤其是看到他光潔的頭頂上的九個戒疤,竟然使鳳妃萱生出一絲敬畏之感,這樣德高望重的大師,或許真有幾分本事。
“不敢當,有勞虛無大師。”鳳妃萱謙遜地低頭還禮,可客套的話語剛落下,她卻突然感到一道莫名又炙熱的目光橫了過來,激動又急切,讓她下意識地擡頭想去尋找。
但除了跟在虛無身邊的幾個年長的和尚之外,再無他人,而這幾位和尚顯然也是極其老實和安分的,和虛無一同目光祥和又慈悲,沒有半點閃爍心虛之感。
那方才這麽強烈的感覺是從哪裏來?因爲前世是軍人的特質,她對周圍的事物有着極高的警惕和敏銳感,所以她堅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這個人若是同伴那還好,若是對手,隐藏得這麽好,隻怕防不勝防。但是她内心深處隐隐有所猜測,也不排除這個人就是潛伏在附近的司徒羽這個可能。
虛無大師目光慈祥,是個大智若愚,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鳳妃萱一刹那見的異樣,周到地說道:“眼看就要到晌午,施主身懷六甲,路途勞動,老衲已經吩咐慈心園的人将廂房打理好,請施主先行移駕,用過齋飯,稍作休息之後,我等再設壇爲王爺、王妃還有未來的小皇孫詠經祈福。”
“那小女子在此謝過各位師父的接待了。”鳳妃萱順着虛無的指引,擡頭看到了雲來寺側邊獨立出來的小庭院,果然是寫着慈心園幾個金湯大字,院門卻娟秀又不失大氣,一看就是平常接待高門貴府裏的女眷之所,便也不再客氣,扶着清谷的手,慢慢地往前面走去。
虛無大師和其他幾位和尚随後也相送到慈心園的門口,其中一個身材高挑,氣魄不凡的年輕和尚,卻突然開口,“不知施主的馬車可要一同駛進園裏,以方便收拾取用?”
“有勞這位師父提醒,我正要和我家王妃說這個事兒,裏面大多是我家王妃日常使用之物,難以離身,還得勞煩各位師父們通用,讓我們把馬車直接駛進去。”清谷眼前一亮,高興不已地對着幾個和尚躬身道謝。
“那貧僧得先去命人來把這門檻拆了吧,不知方丈意下如何?”這個稍微年輕的和尚對清谷腼腆的一笑之後,轉身就躬身下去對虛無請示。
虛無自然不會反對,他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便對鳳妃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施主可先行進去用茶休息,至于馬車,這些就交給無名去安排,稍後便會到達。請。”
“請。”鳳妃萱微微一笑,同回禮之後,有意無意地瞟了那個法号無名的年輕和尚一眼,便任由清谷扶着,儀态端莊地走進了慈心園。
而虛無等人也随之轉身,往雲來寺的大門走去。
鳳妃萱快要跨過門檻時,清谷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聲音卻極其清甜地提醒,“王妃小心腳下。”
鳳妃萱懶懶地“嗯”了一聲,剛低頭撈起裙擺,卻又感覺到背後那一股炙熱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讓她難以壓制地一顫,還沒來得及落下的右腳就被磕絆了一下,站立不穩,差點就摔了下去。
幸好清谷眼疾手快,正要雙手并用拉住了鳳妃萱的手臂,另外身子往下一縮,想要把鳳妃萱頂上去,卻不料身後迅速閃出一個人,正是方才說話,還未曾離開的年輕和尚無名,他快了清谷一步,隔着衣物将托住了鳳妃萱的手腕,“施主小心。”
手腕處傳來的熱量讓鳳妃萱一震,可那沉穩的支撐力度,卻讓她感到極其踏實,不知是錯覺還是她多心了,竟然覺得這個素未謀面的和尚身上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熟悉之感。
“謝謝。”鳳妃萱站穩之後,下意識地縮回手臂,脫口而出的道謝,僵硬又疏遠。由此可見,她的戒備心從未放松過。
這個名叫無名的和尚神色依舊,隻是木讷地撓了撓他那光滑的頭頂,似乎有些迷茫又黯然地搖了搖頭,便飛快地跟着虛無等人離開。
鳳妃萱蹙眉盯着他離開的方向,神色凝重,直到進入了慈心園所謂的廂房,她心神不甯的,也沒有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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