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即便他的手下聽着都十分憤怒,可淩風根本沒有放在眼中,他腳步從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監牢。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思已經不再這裏。
但,出去之後他才知道,今晚,不管他發出去了多少信号,但依舊等不到主子的回應。
他心中隐隐不安,卻無處可訴。因爲他記得主子和他說過,林池墨身邊的丫鬟是手刃内部的人,他還在想是不是主子暗中把人帶走了,沒有通知他?
本來的計劃就是在明日行刑之前,用另外的女囚犯來代替沫兒的,若是這樣,何必在白費心機要通過六扇門的人來将人帶走呢?所以他覺得這事很是蹊跷,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可是目前聯系不上主子,他現在也無法下決定,幸好被救走的人隻是一個丫鬟,沫兒現在也價值不大了,要是換成林國光,那主子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錯,他就是手刃中的最受重用的淩一,也是大靖國赫赫有名的車騎将軍,淩風,他一直以這個身份潛伏在林家軍隊之中。而他能有今日的風光,全靠主子給他的,所以,他不允許在任務之中有半點失誤,可是事與願違,他前段時間因爲司徒羽屢屢受挫,現在好不容易因爲讓林家落馬而挽回一點面子,卻又出了這檔事。他能不生氣嗎?
“将軍,六扇門的人已經到,蕭門主請将軍出去和他一同等候黑鬥辨人。”門外,跟随他多年的副将恭敬又簡潔地禀報道。
“哦,黑鬥醒過來了?走,去看看。”淩風腦袋閃過那個粗壯并留着大胡子的兵卒,說話之間,已經轉身走了出來。
院子中,蕭空圖傲然地立在排成一排的手下面前,沉着臉的遠遠看着淩風走了過來,他突然就将眼底的不悅掩飾了下去,朗朗地笑了起來,故作大方地指了指身後一排引以爲豪的手下,若無其事地道:“淩将軍,因爲您老人家一句話,在下可是把自己的手下的風捕都拉過來任你的人辨别了,看,不知這樣可是滿意?”
淩風負手走下階梯,并沒有因爲蕭空圖的話而動容,開口就連那低沉的聲音卻聽不出情緒,“不敢當,不過是公事公辦,本将也是聽手下來報說六扇門的捕快奉了蕭門主之命前來提審犯人,可有此事?”
蕭空圖聽罷,陡然失笑,目光卻極度不善,“我看淩将軍沒有證據的話,還是不要信口開河的好,本主的人今晚上全部都在六扇門,沒有一個曾出去過,更不可能走到刑部監獄來,即便真的要提審犯人,那也該是本主親自來才對,畢竟這是都是重犯。當然,你既然信誓旦旦非說是我六扇門劫獄的,那可要請淩将軍的人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可别胡亂污蔑了我的人。”
這話很有挑釁的意味,但淩風似乎根本沒有在意他說的是什麽,而是打了個手勢,聲音低沉如水,“讓黑鬥過來辨别。”
黑鬥,正是方才帶歐陽尋進去的并被放到的大胡子,他此刻已經悠悠轉醒過來,但大脖子上傳來的清晰痛感,正提醒着他方才發生的事情,一想起那張欺騙了他們,還故作正義的臉,他就氣得火冒三丈,此刻一聽說六扇門的人就在外面,他那裏還呆得住,二話不說就跟着來傳令的士卒走了出來。
“卑職參見将軍。”濃郁的夜色中,黑鬥狠狠地橫了那一排身穿統一六扇門盔甲的捕快一眼,沉着氣先向淩風行了個禮。
淩風微微颔首,半眯着眼淡淡地示意,“去看看。”他所得風輕雲淡,仿佛不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黑鬥卻讀出了他眼底的意味深長,再不敢耽擱,他迅速躬身領命,“卑職遵命。”
越過默不作聲的蕭空圖,黑鬥昂首挺胸地走到了那一排捕快的跟前,身邊跟着一個高舉着明亮宮燈的士卒,兩人從左到右,慢慢地走下去。
這一排捕快都是六扇門赫赫有名的人物,此刻被人當猴子一樣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因而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看着黑鬥的認真十分不屑,臉色更不善,若不是蕭空圖早有交代,要以大局爲重,不能在這個時候起了内讧,他們肯定不會這般忍氣吞聲。
可是,一路下來,卻讓黑鬥大失所望,直接走到最右邊一個稍微顯得瘦弱和歐陽尋的身形有些相像的捕快跟前,他陡然一喜,剛想松了一口氣,卻在對方扭過頭來的那一刻,呆住了,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
他們都不是,但是他确定那一枚令牌一定是六扇門的沒錯,他們這些守門的,别的本事沒有,但是眼力還算過得去,六扇門的令牌有固定的标志和牌号,常人是很難在短時間能模仿出來。那麽說來,就隻有一個可能,這裏的人不齊全?
“将軍,請恕卑職鬥膽,六扇門的人,就這些了嗎?”黑鬥轉過身來,濃密有粗糙的大胡子映襯着他的臉,越發的黑沉吓人。
這句話是赤果果的質疑,蕭空圖臉色一沉,還沒做聲,站在最右邊離黑鬥最近的消瘦捕快竟是個脾氣暴躁,他怒不可遏地跳了出來,指着黑鬥的鼻子,勃然作色,“你什麽意思?把我們當猴子耍?你瞎了狗眼的污蔑咱們也就算了,大家都是漢子,虧我們爲了大局清白這口氣忍了,赤條條地站在這裏給你辨認。現在倒好了,你根本認不出來了是吧?”
邊說,他轉頭對着爲自己歡呼的同伴們拍拍手掌,有恃無恐地繼續道:“看看,沒有你要找的面孔,真相不言而喻,嘿,您大爺的又不幹了,反倒說我們人沒來齊?你難道不知道你們将軍讓人來就是和我們門主說是風捕的人劫獄的呀?我們六扇門自然不止這麽些人了,因爲這裏隻有風捕。你現在說這話,不是搬石頭砸你家将軍的腳嗎?”
這番話說得真是大快人心,但蕭空圖卻知道适可而止,出口惡氣就好,此事不宜鬧大,因此,他算準了時機,等到最後才低吼一聲,“花葉閉嘴,在淩将軍面前,休得無禮。”
“門主……”花葉年輕氣盛,他本就沒錯,又怎麽願意如此屈服?
蕭空圖卻疾言厲色地擺擺手,毋庸置疑地道:“本主自有主張,退下。”
“哼……”花葉對着氣結了的黑鬥,惡狠狠地冷哼了一聲,便癟癟嘴,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可是淩風依舊沉靜如水,他波浪不驚地看着這一幕,隐沒在夜色中的眸子沒有絲毫的情緒,更沒有開口發表過半句意見。
“淩将軍,恐怕是您的這位小兄弟眼花看錯了吧,莫不是在他眼中,随便一個人拿了一個令牌來,都可以冒充六扇門了。”蕭空圖上前兩步,在淩風面前相對而立,他這一番話說得難得的溫和,但卻充滿了嘲諷,真是不留半點情面。
可是最令黑鬥氣憤的卻不是他嘲諷,而是他的反過來栽贓,這話讓黑鬥惶恐單膝跪到淩風面前,“将軍,卑職可以對天發誓,當時看到的絕對是六扇門的令牌,若有半句虛言,願自毀雙目謝罪。”
可是淩風絲毫不爲所動,他俊秀的眉心突然緊蹙,仿佛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悠悠地看着蕭空圖,道:“蕭門主,聽說六扇門的令牌,每一塊都不一樣,既然淩某的人說是風捕的,那便不會有錯,爲了不辜負皇上和各位爺的托付,還得委屈蕭門主,讓六扇門的各位仁兄,能将自己身上的令牌拿出來,交予淩某的手下黑鬥來辨認一下,若真是我們的失誤,那淩某自然會去向皇上請罪的。”
蕭空圖一怔,倒是沒想到,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一代将領,不但外面溫潤如玉,性情謙謙如君子,不似别的将士的勇猛粗鄙,連心思也這麽細膩深沉,這一番話說得更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竟然他一時反駁不得。
若是拒絕,六扇門說不定會被扣上心懷鬼胎,包藏禍心的罪名,非但愧對帝皇王孫,傳出去,在百姓的眼中,六扇門更對不起他們這些辛辛苦苦看守罪犯的軍人,而這件事要是不查清楚,更爲他們的失職找了借口,到時候一切的責任都可以往六扇門的身上推。
這個淩風,也不過是個披着光鮮外皮的無恥之徒,但從他對林家反咬一口,忘恩負義就可以看出來,這個人不簡單。雖然林家是罪有應得,但出賣一手提拔他的舊主,現在還沒同情之心,徹夜把手,甚至明日親手送他們上斷頭台,由此可見,他内心的殘酷和無情。
蕭空圖想着也不由得暗暗心驚,之前他一直以爲這個剛剛冒出來的毫無背景和經驗的黃毛小子,不過是皇上尋求的一枚棋子,但今晚他才深刻的感覺到,這個黃毛小子竟然有這等心思和手段,讓他甚至所有人都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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