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有些失落,卻也不和她計較,明知她此時難受,便順從地福了福身,“哦,那奴婢先下去了,你有什麽事情,再喊奴婢好了。”
鳳妃萱仿若未聞,吭也不吭一聲,墨竹見等不到她的回應,心裏也有些堵,逃也似的跑出了樓閣,不想正好撞上了從外面回來的冷最。
他像個愣頭青一樣,沒頭沒腦地問,“王妃怎麽了?主子好不容易回來,怎麽跑幽芯院子裏去了?”
墨竹一驚,跳起來捂住了冷最不知死活的嘴,驚恐地瞟了一眼扶絮閣,将冷最拖了出去,低聲喝訴,“你作死……這話要是讓她聽見,你就是不想活了。”但意識到冷最話裏的意思,墨竹咯噔一下,急急地求證,“不,你剛剛是說主子往幽芯的院子去了?”
“是,剛剛我回來就碰到主子的,他似乎很不悅,到底發生了何事?王妃呢?”冷最呆呆地盯着扶絮閣亮着燈的地方,随着簾子的搖曳,搖着他那淡淡又遙遠的心思。
墨竹一陣發暈,她慌亂地扯着冷最手臂,十萬火急地低吼,“完了完了,這次真的要完了!咱們得去找主子啊,可不能讓他歇在幽芯的房裏,他們倆人還沒什麽,王妃就鬧和離了,若真有了什麽,那還得了?”
“你在說什麽?難道主子和王妃鬧起來了?”冷最一愣,強壯的手臂瞬間發力,像是釘子将他釘在地上一樣,任墨竹怎麽扯,也扯不動他半分,最後,他似乎已經作了決定,甩開墨竹的手,堅定地道:“我不去,要去你去,我得過去看看王妃怎麽樣了。”
“王妃現在惱着呢,我剛剛都被趕出來了,你别去找罵。快點走啦,我一個人可阻止不了主子。”墨竹憋紅了臉,卻依舊扯不動冷最,等她轉回身,她手再次被甩開了,冷最的一閃,就不見了人影。
“這個呆子,真是不知輕重。怎麽辦啊?”墨竹急得上了火,她現在還能找誰去幫忙啊?萬一主子真的被氣瘋了,潔癖之症不治而愈,被幽芯有機可乘的話,那怎麽辦啊?
作爲姐妹這麽多年,她深知這是幽芯的心願,也并不是說她就想故意使壞,破壞他們的好事,但是現在不是時候啊?别說主子是不是故意氣鳳妃萱的,就是真的想納了幽芯,也不應該在這個點子上。
這不擺明着打鳳妃萱這個新婚王妃的臉嗎?幽芯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還不夠嗎?即便是自小跟着主子,也不能這般欺負人的。其中的貓膩,主子難道就真的不懂嗎?
他也真是的,好歹王妃人家也是一個新婚女子,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好好哄一哄呢?非要鬧得這麽僵?
其實,鳳妃萱也真是的,主子好歹是個王爺,身份高貴性子更是異于常人,她就不能理解理解,受點委屈又能怎麽了嘛?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她墨竹就是個多管閑事的不是?
自顧自嘀咕了一路,她也糾結了一路,好不容易進了正殿院門,見幽芯的偏院宮燈透亮,異常喜慶,墨竹心底越發不是滋味,卻又不敢魯莽沖進去打擾。
扭頭見對面不遠處,三遷的偏院也亮着一盞燈,她便決定先去三遷哪裏,看能不能抓點主意出來。
“三遷,你沒睡吧?”墨竹也顧不上敲門,直接就沖了進來,見三遷正拿着鳳妃萱畫的内衣圖案,一絲不苟地繡着蕾絲邊,這一看就知道是鳳妃萱的尺寸,因爲她們幾個都沒有這麽豐滿的胸部。鳳妃萱的身子雖然纖細柔潤,但那婀娜多姿的傲人身材,即便同時女子的她,也抗拒不了。
“是墨竹啊,你怎麽來了?”三遷見墨竹進來,對她淺淺地一笑,放下手中的針線,站起來去迎接。
因爲受傷,她這些日子都躺着,很少出去,現在好不容易傷口愈合了,鳳妃萱也不給她動,倒是扔了一堆針線活給她繡,因着這些款式新穎,花**人,而且又是給鳳妃萱做的衣物,她自然萬分歡喜,日日夜夜繡個不停。
墨竹癟癟嘴,也不隐瞞,苦惱地歎氣道:“唉,還不是因爲主子和王妃的事情,要不然我這個時候也不會來打擾你。”
“說什麽打不打擾的,是我打擾你才對,隻是小姐和姑爺,怎麽了?我倒是聽說姑爺已經從六扇門回來了啊,不是應該好好慶祝一番嗎?”
墨竹嘟起嘴,急躁地道:“你不知道王妃最近都在生主子的氣嗎?方才回來估計是沒有溝通好,兩人争執起來了,都動手了,現在主子惱了,去了幽芯哪裏了,你說怎麽辦啊?”
“啊?不會吧?我家小姐怎麽樣了?她沒有傷着吧?”三遷大驚失色,慌忙地握住墨竹的手,激動地問完,還沒等墨竹回答,她又失神地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我得去守着她。”
說完,她也不管墨竹奇怪的眼神,迅速從衣架上取下披風,一邊往肩上套,一邊往外走。
“哎,你們這是怎麽了?王妃她沒事,就是主子去了幽芯的房,萬一歇息在哪裏了,你們不擔心嗎?也不去阻止嗎?王妃知道會生氣的……”墨竹拉住她的手臂,糾結又不解地問。
“那是王爺他自己的事情,我隻關心我家小姐現在怎麽樣了。何況,王爺的事情,又豈是我等老百姓能管的?小姐若不喜歡,那我就帶她離開好了,反正我們南嶺有的是地方有的是銀子養我家小姐,一點不比京城差。”三遷拿開墨竹的手,冷冷地瞟了對面的院子一眼,轉身就疾步出了正殿,往扶絮閣走去。
墨竹一聽三遷的話,氣不打一處來,“啊哦,我的姑奶奶,我來找你是爲了讓你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的,你可别給我添亂了,你這樣鼓動王妃離開,小心我家主子知道,和你沒完。”
“那也不能随意欺負我家小姐的。王爺怎麽做是他的事情,我家小姐想走,那我就一定帶她走。墨竹,你别自以爲是地因爲我們現在去就能阻止王爺的好事,哼……天下烏鴉一片黑。”
墨竹被三遷堵的頭腦發暈,是啊,這是主子自己的事情,他想寵幸誰,也不是他們能夠阻止的。她真是腦抽了麽?管這麽多幹什麽?還想着去破壞人家的好事,真是想搞得自己好像罪人一樣嗎?
想到這,她也不想再理會,轉身返回自己的院子裏收拾日常用品,準備正兒八經地搬到扶絮閣去,守着鳳妃萱算了。
這廂,冷最站在樓閣的門口,紗織的簾子随風輕揚,透過半掩的門縫,在充足的光線下,屋内的景緻一覽無遺,尤其目光透過層層疊疊的帷帳,落在那張寬大的床上,看到她背對着外面,纖細的身子縮成一團,心疼的難以複加。
他想進去守着她,至少可以安慰一句,或者陪着她一起難過,即便什麽也不做,他也不至于這麽苦澀自責。可是他卻清醒地意識到,這不符合規矩,更不符合禮法,他不知道能以什麽理由去踏出這一步。
就隻能這麽看着,或者連看都會成爲奢侈。所以,他隻是貪婪地争取這麽一點屬于他的時間,再背後默默地守候片刻。
鳳妃萱知道冷最就在後面,他的目光如此灼熱,即便是眼前隔着層層帷幕,即便是他們尊卑有别,即便明明知道她永遠不會爲他回眸,但卻依舊甘之若饴,放任自己沉淪。
她又怎麽會感覺不到,又怎麽會不明白?其實冷最的心意,鳳妃萱并非一無所知,甚至他方才在院外和墨竹的對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隻是她的注意力早已不受控制,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和趙煜琬有關的事情上了而已。
就像現在,她聽到冷最說,趙煜琬去了幽芯的院子,她就徹底地絕望了,鐵定了心思要離婚,甚至一刻鍾都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隻恨不能現在就走。
說她無理取鬧、恣意妄爲也好,說她疑神疑鬼、潑辣善妒也罷,她就是要這麽做了,即便是誤會了他,他不解釋、不好聲好氣地哄她也就罷了,從他進了幽芯院子那一刻,鳳妃萱就絕對不會再原諒他了。
一時之間,四周出奇的甯靜,靜到即便是一根針落地,也似乎能入耳,冷最凝神癡癡地看着她模糊的背影,仿若千年。
不想,鳳妃萱突然翻身起來,赤着腳落到地毯上,對着門外的人影喊道:“冷最,進來。”
冷最一驚,顯然并沒有料到她會突然起來,竟然還知道他此刻就站在外面。被她逮了正着,他肆無忌憚地目光此刻根本來不及逃離,像是偷窺者一樣被人當場抓獲,這種尴尬貿然而生,讓他有些難以掩飾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