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妃,你這樣也不見得有多優雅。”趙煜琪手上稍微用力,趁墨竹不敢真的用力抗衡,推開了大門。七王妃這個詞,他此刻說得依牙咬切齒。
鳳妃萱咬着筷子,雙眸被掩埋在冉冉升起的白色煙霧之中,也不知是被熱氣熏的好是被辣湯刺激的,她此刻醉顔微釀,竟然有了珠圓玉潤健康,不施粉黛,卻唇如朱丹,柔媚笑意,灼灼其華。
她面前一桌子淩亂菜肴,滾滾翻騰的紅色鮮湯正在小竈爐上燃燒,香氣四溢,那素菜白肉隻是忘裏面一扔,竟然有了讓人胃口大開的感覺。
這到底是什麽菜式,竟如此奇怪的吃法?
屋裏的人隻得按照禮數,一一參見太子,冷最等暗衛則在趙煜琪出現的瞬間神奇地消失了,鳳妃萱都沒注意到他們是怎麽走的。
見這等情景,鳳妃萱也不由得地站起,規矩行禮道:“不知太子爺深夜來訪,王府上下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趙煜琪先道了平身,目光由眼前的人兒到桌上的美食,也不知道是她勾引了他的心,還是她勾引了他的胃。聞着空氣中火鍋的特有香味,看着滿桌子的杯盤狼藉,還沒用晚膳的太子爺食指大動,爽朗笑道:“恕罪嘛也好說,本宮出來得不巧,正好沒用膳,七王妃,你要是能請本宮也吃上這麽一頓,本宮就把這罪給免了。”
七王妃這個詞,被他說得依舊滿是諷刺。
鳳妃萱一愣,請吃飯?可是這都是殘羹冷飯了,給他這麽一個堂堂太子吃,真的好嗎?雖然這一桌菜還剩很多,她也不怎麽介意讓他吃,隻是在這尊卑鮮明的時代,她好歹已經是七王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趙煜琬的顔面,大晚上的丈夫不在與外男相見本就不妥了,現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再做一些出格的行爲,便很容易落人把柄。
趙煜琪可不管這麽多,見她迷糊的樣子,他的心早已軟了下來,再無心思和她怄氣,收起臉上的假笑,旁若無人地行至她的跟前,就如最初相遇時的,随意坐到她跟前,深情又溫柔地問:“萱兒?這是什麽菜式?爲何本宮從來不曾見過?”
“要嘗嘗不,還有很多,我自創的火鍋。”見他先緩和了下來,鳳妃萱也不在介意,她神情自若地聳聳肩,直接将碗筷推到他面前,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
一時之間,他們又仿佛回到了曾經,不論是在太子府或是在襄城回京的那一路,時間似乎從未流走過,她還是她,真真實實地和他同桌共飲,她在他面前,永遠都是這樣的真性情。
“萱兒,本宮真的可以就這樣吃?”趙煜琪接過筷子,看着一桌狼藉,竟一時下不了筷子。但是他這個動作,卻足以吓壞了暗處守護着的暗衛,尤其是星明,若不是趙煜琪說了這句話,他現在隻怕已經跳出來試菜了。
聽趙煜琪這麽一問,看他猶豫的臉色,鳳妃萱又有點吃不準他的心思,求助地四下看看,墨竹等人目光閃爍,但礙于身份,他們在這樣的場合裏是沒有說話的資格的。
盤算了一下,鳳妃萱還是做出了一個好客的女主人應有的決定:“竹兒,安排下,将這個桌撤了,按照下午我說的分量,再置辦一份同樣的上來,大約需要多久,可不能餓壞了太子爺。”
最後一句明顯是留了尾巴的,相當于把請吃飯的足球踢到了墨竹腳下,很顯然,如果墨竹覺得此番不妥,隻消說準備新鮮的材料實在困難,現在又是夜晚了,外面集市早已收攤,那樣的結果,要麽太子爺你将就着吃,要麽就留下星明自個兒回家吃,反正總不能餓着太子爺吧。
墨竹按照禮節對趙煜琪和鳳妃萱分别福了福,道:“回太子爺、王妃的話,按府上規矩,王爺和王妃的正餐都是按雙倍的分量,以備不時之需。下午王妃開的單子有的素材不易買到,奴婢特地吩咐一下子就買了多倍的量,府中廚師見過王妃調這鍋底,也已将材料時常準備好。因此這‘火鍋全席’隻消一刻鍾便可以準備好。”
鳳妃萱聽罷,疑惑地蹙了蹙眉。看來,墨竹也不反對她請趙煜琪吃飯?這仿佛不像墨竹方才還殺氣騰騰的行爲啊!
趙煜琪一聽,突然心情大好,連連說“好”,一想到能和鳳妃萱在同一張餐桌上用膳,吃的還是這如此溫馨充滿家庭氣息的“火鍋全席”,不由得神情飛揚,他如同主人般不客氣地道:“那就快些把這個‘火鍋全席’擺上來,若做得好,琬王府全府上下,重重有賞!對了,萱兒,這火鍋全席,你開的菜單?還調了……‘鍋底’?莫非是你親手做的麽?”
鳳妃萱淡淡道:“尋常小事,倒是讓太子爺見笑了,墨竹,快去準備吧。”
墨竹這才應了一聲,又向趙煜琪告了罪,才退出去準備另一桌火鍋了。琬王府規矩森嚴,但凡主人在的時候,任你皇帝老子來了,恐怕都差不動人,鳳妃萱知道自己沒加這一句的話,墨竹或許還不會主動去準備這一桌她吃得撐破肚子的火鍋,畢竟她主子還沒吃着呢,倒是白白便宜了别人,她是一百個不樂意的。
趙煜琪心情難得的好,他沒想到鳳妃萱平日裏犯懶起來隻恨不能連飯都讓人替她吃了的人,竟還會倒騰這麽特别的佳肴。自小在皇宮長大的他知道,後宮女人要抓住男人,抓住男人的胃,也是其中一門重要的學問!
看看屋内的人也沒有幾個了,趙煜琪見鳳妃萱冷漠無情地盯着暗處的身影,他不禁冷聲道:“星明,還不去給三遷姑娘療傷。”
星明對自己主子的意圖再清楚不過,當下裝作有點爲難的樣子,道:“在下療傷,不能有太多的人在場……”
趙煜琪順水推舟下令道:“哦,這樣,那爾等退下吧。”又對鳳妃萱道,“萱兒,你看這裏畢竟是偏房,有些擠,不如将這個火鍋全席擺在正廳如何?本宮已經有點餓了呢。”
鳳妃萱正想說話,半躺在床上十分乖順的三遷此刻竟然冷聲開口道:“小姐……王妃,奴婢不信任他!”
她說着,伸手指向黑暗中的是星明,遙遙地,卻準确地指着他的鼻尖。
指着的是星明,說的卻是太子。
說的是太子,心中似被針紮了一下的卻還是星明!
她不相信他,那一夜……那一夜的酷刑,非人的折磨,居然給她留下了如此深刻的怨念與不信任?
鳳妃萱當着趙煜琪的面,也隻得安撫道:“三遷,沒事的……”
趙煜琪卻笑道:“無妨,既然如此那萱兒就與本宮一起在此監督,想來三遷姑娘應該信得過萱兒的。本宮即便再餓也沒萱兒的人重要。”後面一句明顯的帶刺,像是在拐着彎警告,但更像是小孩子争寵。
鳳妃萱一時語塞,而三遷也有些懊悔自己方才的意氣用事,讓鳳妃萱難做。
星明走上前兩步,拱手作禮,道:“三遷姑娘,那日多有得罪,來日有機會,星明自當另行謝罪,今日乃是王妃特意請在下來與姑娘療傷,還請姑娘……”
三遷聽到鳳妃萱專程請他們來給自己療傷,心中更内疚得不是滋味,嘴角正自柔和了點,再一想到星明提及的“那日”,卻又氣不打一處來,恨恨打斷她道:“來日有機會,我必殺了你!”
星明心中莫名一痛,但沉穩的聲調仍準确地接着被打斷的斷點說:“還請姑娘海涵今日冒昧之處。”說着出手如電,撲身來到三遷身側,手刀落下,三遷猝不及防之下已然被點暈,軟軟倒下。
星明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的頭,将她放在枕頭上,轉頭才對氣急敗壞的鳳妃萱道,“王妃恕罪,在下多有冒犯,實是三遷姑娘之前傷的過重,療傷于她而言,莫過于再重受那莫大苦痛,因此在下做主,讓她昏睡一晚,明日就好。”
這話其實沒有說滿,皇家暗衛用内勁逼供,喜歡用冰火屬性的不同内勁注入受刑者體内,冰火不相容,卻又不相消,因此給受刑者帶來無窮的痛苦——這樣的行刑手法,治療的人光有内勁都很難消除。最快捷的方式,也得行刑之人依據自己行刑的次序,逐步消除受刑者體内的暗勁,而消除的過程,也得注入更多的内力,對于受刑人而言,痛苦程度有增無減!
不過如此殘酷的事情說出來會極大地影響太子爺在七王妃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因此星明倒也識趣,隻說了一半。
鳳妃萱剛剛看他暴起發難,一把嘴張口還沒來得及阻止,卻聽了這麽一套說辭,她怒火加之前的恨意自然沒這麽輕易揭過,不過她心知自己在這塊不是專家,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