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輸了,從他們相遇開始,她就沒有這麽對待過他,也沒有在他面前露過半點這樣貪戀和柔弱的表情。
有過,那是在襄城客棧的那一晚,她喝醉了耍懶,讓他喂她糕點,還有她從茅廁出來,渾身泛力,第一次開口讓他抱她。或許那時候,她的心有過一瞬間的松動,正如她所說,她給過他機會了,可是卻在回了京城那一晚,銅面人設的局裏,他自己親手将她推開向了别人的懷抱。
或許那時候的他,是真的不夠愛,才會有片刻的猶豫,但又正好是在這片刻的掙紮裏,他失去了她後,之後才明白過來,原來愛上,就是一刹那之間的事。
“聽說今日這個死囚就是昨日大鬧本王迎親隊伍之人?”趙煜琬也不顧他此刻臉色的陰沉,而是大感興趣地問身邊賠笑着的判官。
那位判官因爲方才對鳳妃萱出言不遜,現在一見七王爺竟然親自到來還如此袒護她,此番問話雖然表情淡淡,甚至嘴角還帶着笑意,可他竟不由自主地冷汗涔涔,雙腿有些發軟,一臉讪笑,“回禀七王爺,正是昨日搶親的女賊,是太,哦不不,是皇家暗衛親手捕獲的……”
“哦,既然鬧的是本王的婚禮,那爲何抓到人不預先和本王彙報,反倒是去驚動太子爺?還未經審訊便押往刑場,判爲死罪,害得本王和王妃,還有太子爺都親自前來阻止,唯恐冤枉無辜、殘害百姓。你等如此作爲,是在藐視皇權,亦或者說我大靖皇朝的王法從此以後由你等說了算?”
趙煜琬語氣溫和,卻說得極其嚴厲,此番話一出,将趙煜琪的所作所爲和最終目的全部揭過的同時,也将強壓在三遷身上的罪名洗清,更輕飄飄地将一頂謀反的帽子壓在這個方才對鳳妃萱不敬的判官頭上。
這一番話,堵得衆人啞口無言,卻讓安心靠在他懷中的鳳妃萱忍不住想拍手叫好,果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除了他,還有誰能有這等應變能力和口才?
那判官久久才回過神來,雙腿一軟,直接撲倒地上,“七王爺饒命啊,小的不過是受命前來監刑的,對其他事情一無所知,請太子爺和王爺明鑒……”
本是鴉雀無聲的現場,瞬間嘩然起來。
“蠢貨!”趙煜琪暴跳如雷,卻無處可發,直接走上刑場,一腳踢到那個判官身上,“将他帶下去,該如何處置讓刑部的人處理,别在這裏丢人現眼。”
今日的面子還嫌丢得不夠大嗎?被他的好七弟這麽一攪和,一切都前功盡棄了不說,還直接讓他背上了縱容臣子藐視王法,亂用職權的罪名。
趙煜琪陰冷地掃過衆人,便負手,居高臨下地站在趙煜琬面前,狹長的鳳眼毫不顧忌地盯着他懷中的鳳妃萱,威嚴地開口:“聽七弟這麽一說,似乎很清楚昨日攪亂婚禮、騷擾民衆之事,那必然也知道毒害朝廷命官六扇門四十餘人的兇手是誰了,勞煩七弟和本宮說說。”
“昨日太子爺不在場,可能不知的,但臣弟卻是親眼所見,其中一個太子爺必定是認識的,他就是前些日子将京城鬧得雞飛狗跳的朝廷通緝要犯,天殺組織少主司徒羽嗎?至于另外一個,臣弟恐怕不必多費口舌了,太子心明如鏡,必定知道他是何人,卻又爲何擾亂臣弟這婚禮?太子爺隻怕也心中有數,就不必臣弟多費口舌了。”趙煜琬抿嘴輕笑,說得隐晦不清。
但是除去場外的老百姓,局内的這幾個人,無一不知的。
銅面人再次利用朝廷,借六扇門的手,除掉司徒羽,而趙煜琬和鳳妃萱的婚禮,不過就是一個誘餌,正是銅面人的前戲。
說出來,他們其中,又有誰不是銅面人的棋子,又有誰是他的對手?趙煜琪心知肚明,所以他目前還沒有将他放在折殺的名單裏,因爲單是一個司徒羽,就足以讓他頭痛欲裂,如果再加上銅面人,隻怕還沒碰到人家一根汗毛,朝廷的人便已經傷亡慘重。
隻是對于這個婚禮被利用,被銅面人當作棋子這件事,他的好七弟,看得比他們更加清楚,更加透徹,事先便準備好了一切,找了一個替代的人來演完這場戲的同時,也讓他順利的娶上了鳳妃萱而已。
趙煜琬見他臉色陰沉,幾乎說不出話來,便指了指囚車上的三遷,故意提高聲音,繼續說道: “至于這個女子,其實是自小服侍臣弟夫人的婢女,夫人因爲腦部曾經受過重創,忘記了之前的許多事,和她的貼身婢女走散之後,便一直沒有她的消息,不想這個丫頭是個死腦筋,一路尋找來到京城,昨日才聽說她主子成親,便想在半路攔下,不曾想正好碰到刺客大鬧婚禮,她因身上會點武功便被當作了女賊抓了起來。”
原來如此,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過是一場誤會,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不說,竟然在還沒搞清楚真相的情況下,就将一切罪行歸結到一個忠心護主的弱女子身上,對她屈打成招,甚至準備奪她性命,這些殘害忠良的狗官此時還說得堂而皇之,大義凜凜,激起民憤,混淆老百姓的判斷能力,從而來掩飾朝廷的無能。
若不是多虧了深明大義的七王爺,那這個女子,便又是一縷冤魂了。
“小姐,小姐,奴婢是三遷啊……嗚唔……”這時的三遷終于敢叫出聲來,聽到鳳妃萱竟然受傷忘了前事,她一時悲痛難忍,泣不成音,眼淚婆娑地看着被趙煜琬護在懷中的鳳妃萱。
她這才明白過來爲什麽鳳妃萱方才見到她時候,一點反應也沒有了,她以爲不過是怕别人知道朝廷的人知道他們的身份,沒想到她竟然是因爲受了重傷,失去了曾經的記憶。這麽一想,竟然心如刀絞,她的小姐在這短短半年,到底受了多少磨難?
也多得這位趙七王爺,看他種種作爲,皆是袒護小姐和她,不想才短短時日竟然對小姐寵愛有加,那眼底的深深眷戀非但不必司徒少主的遜色,甚至過而不及。若不是這樣,他又怎麽會了爲救她一個小小的侍婢,破壞了趙太子的陰謀,還公然六扇門爲敵?
要知道他一個懶散王爺,即便再受皇帝縱容,手中也毫無實權,更别說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趙太子面前。
進京之前,她還十分氣惱,甚至怨恨司徒羽沒有将鳳妃萱保護好,讓姓趙的狗賊沾了便宜,但是現在看來,姓趙的也不全是陰險狡詐的孬種,也有值得托付和信任的人在。
可是,還有許多事情,她一時也想不明白,既然小姐不認得她的,又忘記了前事,卻爲何還要隻身冒險前來救她?看她樣子,似乎還是偷跑出來的,如果不是趙煜琬及時出現,以趙煜琪的陰毒,後果還不知會如何呢。
不過幸虧他們出現得及時,不然還不知道傷勢不明的司徒少主會不會貌似前來求她,如果這樣,就正中趙太子和手刃的下懷了。
“對不起,我腦袋受傷,認不得你了,不過夫君說你是我以前的丫鬟,那就沒錯,他應該曾經見過你,我相信他。”鳳妃萱看到方才還堅強不屈的女子在她面前竟然哭得像個小女孩,有些歉意地歎了口氣。說着又在趙煜琬懷中擡起頭來,給趙煜琬一個贊許的笑容。
誰知,“他應該曾經見過你”這句話,卻讓三遷聽得莫名其妙,她才是第一次見過這個傳說中驚爲天人的趙七王爺,雖然這容貌在這天地間确實無人能與之相比,可這對她來說卻是陌生的,至少在她短短十幾年的記憶中,是沒有出現過的。
更何況,她家鄉在塞北邊境,因爲戰争成爲了孤兒,她自小便被鳳驚天撿回來養在鳳妃萱身邊,和她一同長大。
第一次,她們被帶進京,是鳳驚天打了勝戰,英勇神武班師還朝的日子,本該可以看到的榮耀,不想還未安定下來,鳳家便被滅門,她當時正好被司徒羽帶到天殺學武藝,才躲過了這一劫,可就是因爲當時沒能陪在鳳妃萱身邊,雖然最後鳳妃萱被人救了回來,她還是深深地自責了很久,之後便越發勤奮習武,隻求日後能護得住自己想守護的人。
從那之後,這十年來,她和鳳妃萱幾乎都沒有下過南嶺的廣袤上,更别說見過外面的男子。
直到半年前,因天殺内部一時疏忽,導緻鳳妃萱被手刃劫走,她才得以下山一次,至今也不過是第二次進京。
要是趙煜琬見過她,那是不可能,除非有什麽地方她疏忽了,或者這話有什麽目的,小姐是故意這麽說,讓人更加确信她就是鳳妃萱的丫鬟,趙煜琬沒有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