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降身份的事情,她曆來不願意做。
還是叫趙煜琪她覺得順口,但她卻不知道,在聽到她依舊如初喊他名字時,他竟然覺得十分高興,隻是後面一句話,卻實在太過沉重。
“好久不見?”看到她故作輕松地笑,趙煜琪心中一痛,緊緊地蹙眉,别開了眼睛,是啊!好久不見。才不過短短幾日,她卻已經成爲他的弟媳,從此隔着千萬座山,千萬年的時光,怎麽不是好久不見?
她今日來,是想求他放人的嗎?那日的假扮她的新娘,她是不是也知道,卻放任他如同傻子一樣,把那女子當成是她,不顧一切地去搶?是不是她也和别人一樣,想看他的笑話?
“趙煜琪,放人吧。”鳳妃萱并不知道他此刻的感受,或許知道,卻不想理會。因爲已經沒有了意義。
她瞥了眼身下的熱鬧非凡的街道,囚車裏的女子,依舊看不出人樣,不過那筆直的背脊,繃緊的神經,讓她暗暗心驚。她不想再和趙煜琪繞圈子,直接說明今日的來意。
這女子果然不愧是鳳菲萱身邊的人,有骨氣,也很對她的胃口。所以她必定要将她安然無恙的救出來。
“萱兒,你今日來見本宮,就是爲了這個?哈!如果知道這樣便能見到你,那本宮早該如此了。”趙煜琪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悲戚,笑得滿眼氤氲。
鳳妃萱聽罷,有些難過,她推開身後描畫護着她的手,平穩地踩着屋檐上的瓦背,信步走到邊緣上,和雖然相隔對面,卻不算遠的趙煜琪面對面,坐了下去。
她悠閑地搖了搖吊下去的腿,依舊是笑着開口道:“你若想見我,可以随時召見啊,畢竟你是太子,民女不敢不從,何必這般大動幹戈呢?”
趙煜琪看她的動作本已是喜上眉梢,但聽她的話卻是一滞,心中的痛楚猛地加劇,“萱兒,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何曾用權力來要挾過你?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感覺嗎?”
鳳妃萱擡手打斷他的話,“可是我已經嫁人了,嫁的還是你弟弟,趙煜琪别忘了,那一晚,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雖然那樣對你不是很公平,但這是你的選擇。其實我并不介意,也請你不要在耿耿于懷,或者,我們來日方長,還可以做朋友。”
“不是的,萱兒,那時候,我隻是一時沒想明白,你知道……”
“好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知道不管我曾經做過什麽,你的弟弟,趙煜琬他都不介意,他根本不需要時間思考,那是因爲他比你更愛我,承認吧,你足以權傾天下,何必如此爲我這樣的小女子,放低自己的身段和條件?”
“萱兒,你怎麽可以這麽想……”看到她這麽絕情,說出的話一針見血,趙煜琪心如刀割,原來她看的這麽透徹。
當真的面對面說出的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并非她不懂,也并非她隻貪圖老七的美色,而是她懂得太多了,也經曆得太多了,所以她要的是絕對的信任和堅定不移的專寵。
她說她給過他選擇的機會,盡管時間很短,但足夠他做出最本能最真心的反應了,以其說這是銅面人的陰謀,不如說這也是一場考驗真愛的遊戲,那時候她也必定是期待的,期待他不會嫌棄,期待他能包容她曾經的不堪入目。
可是他猶豫了,正是這他認爲人之常情的猶豫,在那樣的情況下,卻足以深深地傷害了她本就千蒼萬孔的心。所以在老七張開雙臂,迎接她的時候,她才那麽的不顧一切,飛螢撲火。
“說吧,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放人,在合理範圍内,我都會考慮……”鳳妃萱别開眼,不再看他眼底的情義,而是看向不遠處的囚車,此時已經駛進了刑場。
趙煜琪知道一切都難以挽留了,既然如此,那邊搶吧,因爲已經沒有比現在的情況,更加糟糕了。她恨也好,厭惡也罷,反正他絕對不想隻和她做朋友。
“如果我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邊放了她,放了司徒羽,你願意嗎?”趙煜琪看她依舊專注深情,但這句話一說出,已經恢複了一貫的霸氣和威嚴。
一直默不作聲充當丫鬟站在鳳妃萱後面的描畫,聽了這句話,突然走了過來,将鳳妃萱拽了拽,戒備地盯着趙煜琪。
鳳妃萱沒有理會她,而是有些惱怒地皺了皺眉,“趙煜琪,這樣不合理,我不會考慮。”
“是因爲老七?”趙煜琪雙眸微紅,不忿地問。爲什麽會到他身邊就不合理?如果世間的事,用合理就能講的清楚,那何來戰争?何來這麽多的不公?
鳳妃萱蹭得站起來,腳下的瓦片紛紛脫落,但她前世訓練身手本就很好,此刻有描畫護着,也算穩妥,但是她很不高興,“不是。即便沒有趙煜琬,我們也不可能,你的執迷不悟,隻是因爲你得不到,并不是因爲你有多愛。如果你不願意放人,我邊會親自下去救,刀劍無眼,記得讓你的人别手軟。”
她和趙煜琪已經沒辦法溝通了,這個人永遠覺得是因爲趙煜琬橫插一腳,才導緻他得不到,即便她方才說的這麽坦白,他依舊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萱兒,我們非要走到這一步嗎?”見識過她強硬的趙煜琪,知道她這番話不是開玩笑的,但她如何救?還讓他别手軟?别說她單槍匹馬隻帶着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就是千軍萬馬現在要從他手上救人,也不容易。
描畫将鳳妃萱拽回身後,像母雞護小雞一樣,面對趙煜琪,她開口卻沒有對待愁銳那麽狂妄,盡管有些惱火,但卻不敢太過放肆,更像是勸解,“太子殿下,正如我家王妃所說,真正逼她走到這一步的人,其實是你。你如此對付天殺組織,無非就是怕他們會損害朝廷的利益,但你有沒有想過,天殺組織是萱兒的家,更是她的堅實後盾,你這樣做不僅将你們的關系推向了深淵,更重要的是朝廷和天殺組織兩敗俱傷,真正的坐收漁翁之利的會是誰?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這一番話如同一盤冷水,當頭澆下,趙煜琪猶如醍醐灌頂般,陡然清醒過來。
是的,兩敗俱傷,漁翁得利。其實他并非不知道這樣是一個又一個的局,一次又一次地誘他進來,可是他就是放不下這唾手可得的機會。仿佛這麽多年的謀劃,打拼,唯有殺了司徒羽,滅了這些江湖毒瘤,才讓他得到一絲快慰,至少能證明一下他能統一天下江山的決心,他才是個傲視天下的皇者。
所以,他一直拒絕去思考,這背後的陰謀,更拒絕去承認,他一直被人利用了。他接受不了。
現在卻被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鬟赤果果的指出來,有辱他的尊嚴和威信,更讓他無地自容。
“你算什麽東西,誰允許你開口的。”他惱羞成怒,拔出腰間的軟劍,沖出了客棧的窗戶,直接朝描畫殺過來。
他身後的護衛大驚,幾條人影緊随其後沖了出來,黑色身影形成一個強大的保護圓圈,将他死死護住,即便是描畫,也不能輕易突破這樣的保護層。
不過,描畫渾不在意,也無心和他争鬥,而是一把拽着鳳妃萱的腰,騰空掠到了另一處的屋檐,譏諷道:“趙太子爺,這麽多年來,你的性格依舊沒有一點變化,現在不比以前了,高手窮出不盡,你也該長進一些了。這麽沉不住氣,還不敢面對自己的錯誤,怪不得萱兒不會選你。”
趙煜琪一滞,一口血堵在心口,怎麽也出不來,差點沒被氣死。可是他技不如人,身邊若不是有這麽多暗衛護着,他根本不是那個死丫鬟的對手。
遠處刑場邊上隐藏起來的星明,一見趙煜琪這邊的騷動,便明顯感到不安,握緊手中的劍,盯緊囚車裏的三遷,如臨大敵。
可,當他再次擡頭,隐約看到被一個身強體壯的丫鬟帶着從屋檐出飛下來的鳳妃萱時,他一時錯愕地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不過幸好,此時的老百姓也已經被隔開在刑場之外觀看,若是動起手來他也不至于太過被動,隻是這個女子是太子爺心尖上的人,現在有是趙七王爺的王妃,她要是來搶人,他還能不顧一切的動手嗎?
“小姐……”不想星明還沒回過神來,囚車上那個麻木得像個死人的女子,竟然像看到了什麽,堅硬的骨頭瞬間軟了下去,她低低的喚出這個稱呼,竟然泣不成聲。
但她的聲音太小,在遠處即便是高手也隻能看到她的口型動了一下,便隻以爲她是開竅了,知道害怕了,臨近死亡的恐懼讓她哭死去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