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要連累這姐弟兩人了。他這一輩子沒有欠過誰的人情,唯有進京這兩會,都是在生死攸關之際,一次受了一個神秘人的搭救,二次被這倆姐弟不顧危險的相助。
看到司徒羽暈過去那一刹那,眼底泛出的情義,柳馨激動地吸了吸鼻子,指尖并沒有離開他的唇邊,而是沿着他俊朗的棱角貪婪地勾勒,她輕笑着囔囔自語,“或許,能和你共赴黃泉,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吧。”
她不敢再耽擱時間,迅速抹掉眼角的淚光,正要轉身過來,卻發現尖頭三再次驚恐萬分的撞了進來,“姐不好了,姐,我看到昨日那個白衣姐姐,她被裝在牢車上,正要押往刑場,處斬。”
柳馨心知尖頭三說的正是三遷,本來就怒火攻心的,這下一聽更是心急如焚,哪位小姐和三遷姐姐果真是出事了!
“别慌,别慌,”她兩手扶着尖頭三的肩膀,說不清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她自己,“總有辦法的。”
“姐,怎麽辦姐?”尖頭三驚恐的聲音裏已經帶着哭腔,他畢竟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而眼前碰到的事情,饒是心智深沉之輩,都未免束手無策!
“眼下當務之急,是先把官兵搜捕這一關過了!至于三遷姐姐,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來,三兒,幫忙收拾一下這裏,吐出的血要擦幹淨。”主意打定,柳馨從懷裏摸出幾個小藥瓶,或多或少地倒出些許藥膏,将它們混在一起,一股屍體腐爛的惡臭在小小的茅草屋裏彌漫開來。
那些藥膏混合之後呈暗紅色,還間雜着些許的硬粒,柳馨忍着惡臭,将這些東西悉數塗到了司徒羽臉上,一張英俊的帥氣臉龐,轉眼就變成了半腐爛半腫起,散發着惡臭的一張臉,要不是親眼所見,尖頭三幾乎不敢認那是司徒羽了。
“姐……神了……你何時學了這絕活?”尖頭三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擦去之前碰落的粥和司徒羽吐出的鮮血,對柳馨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快點收拾,”柳馨将司徒羽的發簪摘下,将他的頭發弄亂,猶豫了一下,她将他的發簪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裏,“衣服上給開幾個口,這粗布衣服還是太新了。”
司徒羽當時穿的一身月牙白的衣物太過招搖,柳馨剛将他救出就給他換了的,但眼下這個房子,跟這幾乎全新的衣服是十分不搭調的,和他這病更不相稱。
兩人沒收拾多久,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官兵就已經嘩啦啦檢查到門口了,有人在砰砰砰地拍門,一個粗大嗓門還不耐煩地叫嚷着:“開門開門,六扇門緝拿要犯,窩藏者同罪!”
柳馨和尖頭三對視一眼,心中都不由一凜!
六扇門,六扇門究竟有多少高手,還沒死絕麽?
尖頭三怯怯地上前開門,柳馨已經暗暗将鬼幽谷最強毒藥“萬骨枯”扣在手裏。
她确實不會武功,但絕不代表她手無縛雞之力!多得公子的慧眼識珠,看出她對毒藥醫術天賦秉承,給了她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鬼幽谷的這些日子,雖然時間短促,但足夠她認識所有鬼先生曾經留下的毒藥。
她本是個善良的女孩,本是個虔誠的醫者,在羅天陣中,她都沒有使用必死的毒藥,讓六扇門的高手們還留存着一線渺茫的生機。但如果真的逼到了絕路,爲了他,爲了那張此刻安靜祥和的臉,她不怕與整個世界爲敵,不怕泯滅醫者的救世之心!
“萬骨枯”乃是鬼谷禁藥,除了鬼谷子之外,少有人聽說過這種可怕的毒藥。這種毒藥的上一次使用是在鳳驚天在陰山之戰中攻破蠻夷聯軍的時候,當時隻用了半瓶,由于風向合适,陰山方圓數裏,蠻夷大軍無一幸免,屍體填滿了陰山的幾個主要出山山口!
這本是破軍滅國的利器,任何一個醫者,都不應揮舞這樣的屠刀,哪怕是面向敵人——何況現在是在帝國的都城。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站在門外的是兩個禁軍士兵。六扇門在緊急時刻可以動用金牌直接調動一萬人以下的軍隊,充作六扇門普通兵力使用,現在全城執行地毯式搜捕的不過數千禁軍,他們自稱六扇門,也是順理成章的。
“兵爺,請進,您請進,我哥和我嫂嫂在裏面呢。”尖頭三點頭哈腰,故作大方地說,可身子卻是堵着門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貓膩。
作爲在社會底層跌滾摸爬久了的混混,尖頭三深知欲擒故縱更能讓這些人放心。
“滾開。”兩個士兵粗暴地撞了門,擡腳将尖頭三踢到地上,幸虧尖頭三靈活順勢巧妙地躲過。後面的人徑自往裏面走,一個士兵冷聲警告道:“六扇門辦案,閑雜人等不得幹涉,舉報朝廷要犯者重賞,窩藏者與之同罪!”
柳馨裝作剛剛從司徒羽身邊站起來的樣子,臉上還挂着淚花,一副我見猶憐狀,看到兩個士兵進來,忙不疊迎上來,同時對尖頭三嗔怒道:“三兒,你腦子糊了?你哥這得的可是風疾,見風走,見風傳,從這裏傳出去,那還得了!”
罵完了尖頭三後,便又小心翼翼地對兩個士兵賠笑道,“兩位兵爺這邊請,這邊坐,我夫君前些日子跟一個老鄉出門營生,不想才回來沒幾日就得了病,請了大夫說是風疾,不太好直接走近了看,兩位兵爺稍等,妾身去尋了布料過來,紮上口鼻,才能近前看的。”
一席話下來,說得幾個士兵臉色大變。
他們從進門就聞到屋子裏的惡臭,一開始也沒留神。等看到床上躺着個人,心裏稍稍驚訝,但職責所在,本來也該上前查探,走近了看到床上之人臉上五官模糊不清,烏發淩亂,心中已是一驚。待到柳馨先後兩次說“風疾”的時候,兩個士兵已是大驚失色!
風疾是最近在靖國西南方向,接近苗疆一帶出現的較爲頻繁的疫病,卻不想何時傳到了京城來,這還得了?若是京中起了疫病,那就如人的心髒住進了蝼蟻,遲早血肉橫糊,敗絮其中,一個不好,舉國毀滅,那絕不是妖言惑衆。
風疾也和傳統所說的麻風之症有些相似,甚至有過而不及,就是染上的人無藥可醫不說,這得病之人即便是死了也能随風散播病疫,簡直是聞者喪膽。
“***腿子,得了這病你怎麽不往上報,傳了人你這一家子就吃不了兜着走。”其中一個士兵顯然是這一隊人中的頭目,他急忙從屋内退出來後,雙手摟着刀粗劣地破口大罵,“來人,快些報給上頭,派人來處理。”
“遵命。”一個緊随其後士兵不敢耽擱,領了命,腳底抹了油,呼啦地就往外沖,似乎在這裏多待一刻鍾,就能要了他的命似得。
柳馨一聽,嬌俏的小臉陡然變色,噗咚地跪了下去,死命地扯着那要離開的頭目的褲腳,“官爺,不要啊,奴家夫君還沒死呢,大夫說還能治好……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吧……”
本還大大咧咧的尖頭三也顯然被吓破了膽子,驚恐萬分地随着柳馨一同跪了下去,死活扯着那個頭目的另一個褲腿,呼天喊地:“官爺饒命啊,饒了我大哥吧!”
“滾開,娘的,真晦氣。”那力壯如牛的士兵一腳将兄妹兩人踹到了地上,抖了抖腳上的灰塵,對着泣不成音的柳馨又是一腳,啐了一口吐沫,“呸,趕緊收拾收拾,将人送出城外,不然等上頭的人來,隻怕連人帶屋一把火就燒了。”
“嫂嫂,嫂嫂……”尖頭三連爬帶滾撲到柳馨的身上,替她擋了一腳,在外人的眼中,倆叔嫂就這樣無助抱頭痛哭,哀号不止。
等這些朝廷走狗離去,柳馨才拽着還在戲中未曾出來的尖頭三進了屋,驚慌地扯他身上的衣物,想要看他背後的傷口,“三兒,給姐看看,有沒有受傷?啊?”
“沒事沒事,姐别大驚小怪,給三兒兩刀都死不了,還别說隻是挨一兩腳。”尖頭三豪氣十足地拍了拍胸膛,還挂着淚珠的眼尾笑成了兩道彎彎的月亮,漆黑的眸子賊亮,緊挨過來,“姐,接下來怎麽辦?”
見尖頭三如此說,柳馨倒也放下心來,她深知自小打架鬥毆的尖頭三有兩下,也因爲這一劫還沒有過去,她一時無暇顧及。
看了一眼床上的司徒羽,柳馨自知時間緊迫,她按住尖頭三的雙肩,慎重地安排:“三兒,現在是逃跑的唯一機會,六扇門的人隻怕一會就會派人來将公子送出城去埋了,你跟着出去公子出城,這是迷香,待到城外樹林無人處,你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将裏面的藥粉撒出來,這些分量足夠迷暈幾十名高手了……”
【這幾章不知大家喜不喜歡,其實咱們司徒少主是個很重要的人物,他是個守護神,也是某美人最忌憚的人沒有之一,這幾章必不可少,作爲鳳妃萱的強大後盾,爲日後的報複做好了基礎。當然這裏也不乏至真至純的愛情,感情的糾葛很多,也正是這樣,才更貼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