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也不管趙煜琪臉色鐵青,轉頭卻又嚴峻地對着銅面人說道:“至于閣下,單看武功和内力,卻已是出神入化,本王自認并非你的對手。既然你現在願意放了萱兒,成全我們,本王不會傻到以卵擊石,以往之事,便于今晚煙消雲散,隻是本王雖不才,也不希望萱兒之事再有在座以外的人知道。不然後果,本王的心性太随意,實在難以預料”
“哼!你這是何意?别以爲你是靖國王爺,本尊就耐你不得。”銅面人聽罷,突然冷哼一聲,周身的冷氣也随之散發出來,連屋内的地龍都難以壓抑。
鳳妃萱本能得一震,她越發緊緻地攀着趙煜琬的腰不放。趙煜琬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整個人都夾到了胸前,兩人幾乎鑲到了一起。
而他前面已經将話說得夠清楚了,他此刻根本沒有将銅面人所言放在眼裏,更不顧趙煜琪惆怅若失的目光。
“萱兒,我們回家可好?”他如此問得柔情似水,卻也沒等她回答,雙手緊抱着她,轉身便出了殿門。
“嗯。”她趴在他懷中,源源不斷的暖氣隔絕了外面的寒風凜冽,讓她昏昏欲睡,像貓一樣呢喃,遠遠飄來,在已經恢複平靜的夜空之中,顯得那麽慵懶酥麻。
聽了她這一聲微弱的嬌嘤,趙煜琪陡然晃了神,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腳步踉跄地追出去,“萱兒,别走!”
可是,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空之中。趙煜琪的全身猶如無數螞蟻在啃噬一般,每一處都難受得讓他難以言明。
是胸口突然的抽空,冷冽的寒風灌了進來,毫無阻隔地穿透過去,空洞洞的發燙發疼。讓他無法抵擋地彎下腰,去承受一波又一波的絞痛和酸楚。
錯了,是不是他做錯了?不然,爲什麽會這麽難受?
銅面人從他身邊越過,帶着悲憐的目光,愉快地譏諷道:“真可悲,你是在心疼那個指環,還是心疼那個殘花敗柳?與其裝得這麽高尚,不如歹毒一些,就算再不願意,也要裝作若無其事,娶個女人而已,我們高高在上的趙太子,日後後宮佳麗三千,還怕她斷了你的根不曾?哈哈……”
他狂妄地仰天大笑,每一句話都如同利刃,深深地紮進了趙煜琪的血肉裏,加倍的痛楚讓他雙眸飲血,近似癫狂,他怒吼一聲,騰空而起,朝着銅面人不要命地撲過來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可是銅面人根本不屑與他再戰,此時除非一刀斬了他,不然和這樣的瘋狗計較,簡直有失體面。不過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任務既然完成,他也該走了。
在趙煜琪反撲過來的前一刻,他已經飛身而起,一抹黑影如同魑魅,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朗朗的黎明之前。
趙煜琪一招不中,直接摔到地上,冰冷又華麗的石闆路,正如此刻的他,明明狼狽不堪,卻又故作清高,自以爲是。爲自己的自私找盡了借口。
他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四周的冰冷鋪天蓋地而來,入心入肺,如同結繭的蠶絲将他緊緊包裹,凍結了他的身心。讓他雙肩發抖,不知不覺地抽泣。
她曾經說過,她并不是在哭,隻是想落淚。那樣的心酸悲戚,就如現在的他。他沒有哭,就是眼球刺痛,想要落淚。
是啊!他方才爲什麽不歹毒一點,哪怕是欺騙,也要将她強硬的留下。爲什麽不呢?
因爲他并不想再欺騙她,更不想裝作若無其事地接受她承受的一切侮辱。他愛她啊!正是因爲如此的愛,在聽到她被人欺淩之後才那麽的痛不欲生,那麽的難以接受。
他沒辦法說服自己不介意,他怎麽能不介意呢?這些日子一來,他是那麽寶貝她,就像對待一個稀世珍寶一樣,捧在手心都怕碎了。他那麽渴望和她親近,卻不敢動她分毫,哪怕靠近一點,都怕她會因此厭惡。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那麽的卑微,那麽的小心翼翼,難道就不值一提嗎?難道不是因爲愛嗎?
爲什麽不能給他多一點的思考時間,爲什麽不能等他回過神來?爲什麽啊?
“殿下,地上涼,請先回屋吧!”星明已經清醒了過來,冰冥手刃正好破了他的白晝冷光,切中他的下腹,此刻依舊鮮血淋漓。
那人他認識,手刃組織的頭目,極其恐怖和強大的人物。他的内力深不可測,武藝更是變化多端。
可是方才那一招這人似乎沒有用盡全力,不然自己就不是流血這麽簡單,隻怕整個身體都會破裂。
他方才雖然站不起,卻也不至于昏迷,大殿内發生的事情,他聽得倒是一清二楚。
太子爺的選擇并沒有錯,錯的隻是時間太過短暫,他來不及捋清自己的思緒,他隻能憑借最本能的反應卻選擇。
相信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受得了自己所愛的女子不貞不潔的事實,盡管這并不是她的錯,但這個世代不允許。
在這樣深入人心的世俗觀念下,這樣的事情讓像太子這樣恪守古訓教條,從小接受宮規禮儀的人,很難接受的。
作爲貼身暗衛,星明明白他,但是卻幫不了他。
隻能說七王爺,真是以爲卓越的天人。他的不羁,并不是世人所見的風流放蕩,更多的卻是打破常規,超越時代的思維,無視禮教的灑脫,因而他并不在乎。
好吧,扯遠了。他隻想勸太子爺回屋,有個詞叫做節哀順變。何況,那位姑娘真的不适合他。
不過當局者迷,對于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或許今生,即便是香玉滿懷,這位太子爺,也難以忘懷這個女子的好了。
今晚發生的事情當真非比尋常,整個太子府就剩下他和太子爺還有那個報信的丫鬟還算清醒,即便是現在也沒有一個人出現伺候,不是死了,那便是睡死了?
也不知道是誰,這麽能耐,一下子放到整個太子府的人。單憑手刃一個外人之力,就算他是鬼神,也不能輕易做到,看來府裏的内奸,不止一兩個了。
這一次,大放血是必定的了,就看太子什麽時候能恢複正常,他都迫不及待地想打殺一場,好緩緩今晚所失的血。
琬王府,扶絮閣!天空破曉之際,趙煜琬抱着鳳妃萱,終于趕了回來。
焦慮不安的冷最一見他的人,頓然大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撲咚的一下,重重地跪到了地上,自責地道:“主子,卑職該死,沒有及時追上刺客,還讓主子以身涉險。請主子責罰。”
“起來吧,不是你的錯。那人并非要害本王,隻是将你引開,想讓本王親自去接萱兒回來。”趙煜琬急急地吸了一口氣,微頓腳步,解釋一番。
說完,他不再停留,直接越過他,将鳳妃萱放到被哄得暖和的金絲楠木塌上。
這時的冷最才發現他身上抱着一個人,而多日未見的鳳妃萱被他的白衣裹成了蛹,正昏昏欲睡,顔色蒼白如紙,氣息更是虛弱不堪,看得冷最直覺得心中刺刺的難受。
不過,她能回來,真好!
“冷最,快打些清水來,她受傷了,現在還有些發燒,要金瘡藥和紗布,快。本王先去開藥方,讓墨竹快些前來伺候。”
趙煜琬擔憂地探了探她的額頭,經他一路的輸送内力,她身上不再冰冷如柱,手上的傷口也停止流血,但是此刻竟然開始發熱。
她身子弱,他一直知道,隻是沒想到經過上一次她在襄城被水泡了一日一夜之後,竟然脆弱得像個瓷娃娃。
趙煜琪這個笨蛋,到底懂不懂照顧人?還有那幫庸醫。
冷最一聽,才注意到裹住她的白衣上,全是大朵大朵的血紅血迹,在這斑白的黎明中,如此清晰和妖娆,看得他心驚肉跳。再也不敢耽擱,他迅速消失去準備藥物。
趙煜琬卻暴躁地斂起衣袖,執筆洋洋灑灑寫了一張藥方。剛将筆扔下去,墨竹便慌忙走了進來,低聲道:“主子?”
“按照這個方子去草茉院抓藥,立即煎了端來。她等不得。”趙煜琬單手一揚,還沒幹透的帛條已經落入墨竹的手中。
“是,主子。”她神情複雜地望了塌上的鳳妃萱一眼,難掩眉間的擔憂,轉身飛快出了樓閣。
冷最返回,打了清水和拿了藥粉紗布。趙煜琬自是不願假以人手,他親自爲她清洗,包紮。看着那皮肉綻開的掌心,他心口微微發漲,發痛。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讨回來。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但鳳妃萱昏昏沉沉的,她根本不知道。